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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盟雉河集


  
  “小弟能進入宮中与大哥里應外合,把皇上宰了,這大清的江山不就是咱姓張的嗎?”打不得,蘭貴人已怀了龍胎。“我決不能只當貴人,受皇后的气,她能當皇后,我怎么不能?”
  “‘安得海’太拗口,干脆叫你‘小安子’吧!”

  暮秋的后半夜,一輪彎彎的月牙儿沉入茫茫的夜霧中,天上只有几顆昏暗的小星星閃著疲倦的光。
  夜昏沉沉,靜悄悄。
  突然,一陣汪汪的狗吠聲打破了夜的靜謐,兩個黑影在快速地向集鎮的中間疾行著,后邊緊跟著一條狂叫不停的大狗。
  “陳大哥,斃了這畜牲,不能讓它坏了咱們的大事。”
  “我來,德順弟!”
  陳大喜話音未落,轉身揮出一鏢,那跟在他們身后狂叫的大狗汪地。聲扑倒在地上就再也叫不出聲來,周圍又恢复了剛才的寂靜。
  “啼,陳大哥真是好身手,讓小弟開了眼界,小弟真服了。”
  張德順邊走邊夸贊說,陳大喜也不搭理,只顧埋頭向前走,過了一會儿,陳大喜才回過頭問道:
  “還有多遠?”
  “不遠了,就在前面。”張德順指點著說。
  他們來到一所半新不舊的院子前,向四下里望望,見無人跟蹤,張德順才悄悄把臉貼近大門,尖聲地學了几遍貓頭鷹的叫聲。不一會,從院子里傳來走路聲,有人從門縫里向外輕聲喊道:
  “這么晚了,誰呀?”
  “大哥,我是德順,快開門!”
  門吱地一聲打開了,從里面探出一個頭來,催促道:
  “是德順和大喜吧!快進來吧!”
  三人進到院中,張樂行重新把門拴好,又把他們兩人帶進屋里,這才問道:
  “情況怎么樣?”
  陳大喜稍稍喘口气說:“大哥,事情很順利,我們已經和太平軍聯絡上了,他們四處派人和我們聯絡呢!由于缺少內線一直沒有聯絡上,不巧我們找上門,他們一听我們捻子主動和他們聯系很高興,立即答應合作,共創大業!”
  張樂行點點頭,又問道:“是哪一路大軍?”
  “英王的大軍,我們還見到了英王陳玉成本人呢?”陳大喜忙說道,“英王告訴我,如果我們和他們合作,他可以把我們拉起隊伍的事上奏洪天王,洪天王也會給我們封王封爵。”
  “大哥,把咱們的捻子拉起來吧,洪天王也會給大哥你封一個像英王陳玉成那樣的王。”張德順急忙補充說道,話語里顯然有几分欣喜。
  張樂行沒有立即回答他們倆人的話,靜靜地思索一會儿,把桌上的小油燈撥亮、些。過了片刻,他站起來在室內來回踱上几步。
  陳大喜和張德順見張樂行沉默不語,都十分困惑地注視著他,張德順有點不解地問道:
  “大哥,你派我和陳大哥同太平軍聯絡,如今聯絡上了,人家也答應和我們合作,你怎么又猶豫了呢?難道不想干了?”
  張樂行仍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又來回踱了几趟才停下來說道:“干是一定要干的,只是我們的力量太薄弱,僅我們這一支捻子拉起了隊伍不成气候,即使和太平軍聯合,也只能听他們的指揮,時間一久還不是被他們吞并。”
  陳大喜若有所悟地說:“大哥的意思是要于咱自己干,也像太平軍那樣打下一個城市做都城,大哥做天王當皇帝,我等都做一個王爺。”
  陳大喜話音未落,張德順就樂了,一拍大腿說道:
  “對呀,那樣太棒了,大哥你當天王,也給我分、個什么王爺?”
  張樂行急忙擺手制止他說:“小聲點,以防隔壁有耳,這可是殺頭的罪呀!”
  “怕他個鳥,反正我們快要拉起了隊伍,同他們大張旗鼓地干,殺頭?可不是他們殺咱,是咱殺他們。”
  張樂行搖搖頭,“有許多事你不明白,不是你說得那么簡單,必須周密考慮,各方面准備成熟后才能干。”
  陳大喜贊同地說:“張大哥說得對,這事不能急,讓張大哥仔細考慮考慮再行動。”
  “大哥,你說咋么?”張德順又問道。
  “自從你們走后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拉起隊伍的事,僅靠我們這一支捻子是不行的,要想成大事必須團結各路英雄好漢共同舉事。當年明太祖朱元璋是這樣,李自成李闖王也是這樣,還有,洪秀全洪天王也是,我們要成大事也必須效法他們。”
  陳大喜點點頭,“僅這淮河以北的捻子就有十八壇三十六支,如果把這些弟兄們團結起來一定會干一番大事的。”
  “我的意思就是這樣,在沒有同太平軍聯合之前必須把這十八壇三十六支捻子聯絡起來,推舉出一位盟主指揮十八壇三十六支捻子,我們有了自己聲勢浩大的隊伍,在和太平軍合作時就可以同他們平起平坐不致于稱臣了。”
  “還是大哥考慮周到。”張德順欽佩地說。“不過,誰來當這十八壇三十六支的盟主呢?”陳大喜疑惑地問。
  “呵!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我大哥了。”
  張樂行見陳大喜并沒有說話,急忙訓斥說:
  “德順,你亂嚼什么舌頭,人還有聯絡就說盟主的事,讓人听了還不笑話,以后不要胡亂說話,致于推舉盟主的事必須等到十八壇三十六支捻子的頭領會集后,共同集會研究,推舉出德高望重有領導才能的人擔任,你大哥我如此年輕怎能擔當如此大任呢?”
  陳大喜一听,急忙說道:“張大哥也不必謙虛,曾經有一個云游的和尚不是給大哥相過面嗎?說大哥有帥才,具有封王封侯的天相,這盟主一位必是大哥的,只是現在如何聯絡各路捻子,又在什么地方集會最安全可靠呢?”
  張樂行不假思索地說:“這個事我已經考慮過了,咱雉河集就是最好的地點,這里地處安徽西北部,是安徽、河南、山東三省的交界處,地偏人稀,又沒有清兵的重兵把守,更何況這里是咱們捻子活動最多的地方,有雄厚的群眾基礎,万一有什么變動也容易隱蔽轉移。”
  “對,雉河集是咱的地盤,集會時咱說得算,也有利于大哥當盟主。大哥,你說什么時候干?”
  張德順還要說下去,張樂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批評說:“又提盟主的事,你的耳朵呢?以后再听你亂嚷嚷,我封上你的嘴!”
  陳大喜見張樂行真的生气了,便勸阻說:
  “張大哥不必動气,德順說得也在理,這聯絡一事是咱發起的,大哥理所當然要當盟主,況且大哥又有這個才能。大哥,你看我們什么時間發出英雄貼,邀請各路壇主來咱這里集會,共商大事呢?”
  張樂行這才略一思索地說:“宜早不宜遲,夜長夢多,如果你們不覺得辛苦,明天就召集几位頭領商討這事,然后派人分頭行動聯絡各路壇主,你認為呢?”
  陳大喜點點頭,明天就干,仍由我和德順去聯絡吧,不會讓大哥失望的。
  張樂行看看陳大喜,又回頭看看張德順,這才坐了下來,拍拍他們的肩膀說:“你我都是兄弟,同生死共患難。”
  這時,東方的天空已露出了魚白肚。
  雉河集
  雖然并不是什么重鎮,也不富庶,但它地處偏遠的皖西北地區,又是四省交界之地,因此,也算得上一座大集鎮了。每到逢集赶場之日,四鄉八臨的庄稼人和生意人都來此做點買賣或購置一些日常用品。而這种逢集赶場之日并不是天天都有,按照當地風俗,以十日為算,每逢四六九赶場。
  秋忙之后,農民大多都閒了下來,赶場的人自然多了起來,當家的上街添買一些過冬用品,大姑娘小媳婦上街溜躂溜躂,疏散一下秋忙時的一身倦意。
  這天,來雉河集赶場的人似乎比往常更加多,不僅有附近三里五里十里八里赶場的人,更有三十五十百里八十遠前來集會的捻子頭領。原來,十八壇三十六支捻子的頭領在張樂行的倡導和聯絡下,今天在此會盟。
  天剛近午,從四方赶來的各路捻子頭領都悄悄按照約定暗號被帶到一個深宅大院,在一一驗明身份后,張樂行知道十八壇三十六支捻子的頭領全部到齊了,心中十分高興,便吩咐下去准備開會議事。
  張樂行在十几位兄弟的簇擁下走進議事堂,他邊走邊恭手向眾人施禮說道:“承蒙各位頭領不辭辛勞赶來,幸會,幸會。”
  張樂行一邊熱情地邀請眾人坐下,一邊坐到東道主的座位上,他掃視一下眾人,待眾人平靜下來后,朗聲說道:“各位頭領、各位兄弟:今天邀請大家來此集會是有大事相商,這一點各位當家的早已明白,現在我們就共同商討一下拉起隊伍的事。”
  張樂行頓了一下,清理清理嗓子接著說道:
  “南方的太平軍早已扯起了杆子,拉起了大旗,大張旗鼓地和滿清鞋子干起來,并且打下了南京,洪天王在那里坐上了龍椅,分封了各路反王。如今又派几路大軍西征和北伐,据我派出的探子報道,北伐大軍的首領是英王陳玉成和忠王李秀成,我已派人同陳將軍聯絡上了,陳將軍北伐的路線就從我們捻子活動的地盤上經過,他希望我們能夠和他們相配合,共同大業,不知各位當家的有何打算?”
  張樂行說完,把目光從在座的每一位頭領臉上掃過,希望能看出他想回答的話來。
  大家沉思一會儿,龔得樹站起來說道:
  “他太平軍能干出這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咱捻子也能干,咱捻子暗中活動几十年了,也曾默默地干出几件大快人心的事來,比如殺死惡霸陳老三,搶毫州大戶王進財的糧食救濟當地百姓。如今世道大亂,各路反王紛紛舉旗反清,咱捻子也應該由暗到明大干一場,不然,江山被別人搶去了,哪還有咱捻子的份。張大哥,你說怎么大干一場?既然你邀請大家來此集會,心中一定有了自己的打算,不妨說出來讓大家考慮考慮。”
  “對,張賢弟,你先把自己的打算說一說,讓咱弟兄們心中也有個數。”郭松林也站起來說道。
  “張大哥,你就說吧。”陳大喜從旁邊催促道。
  張樂行重新站起來說道:“承蒙眾兄弟的信任,恭敬不如從命,我就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請眾頭領定奪。對于把咱捻子拉成杆子的事,我早就有此想法,卻沒有合适的机會,自從太平軍在南方轟轟烈烈地与滿清韃子干起來后,我更堅定了這個信心,他們太平軍能做的咱捻子也同樣能做,洪秀全能稱帝分王咱們也可以稱帝封王。因此,我派出几個弟兄四處打探太平軍的動向,得到英王陳玉成和忠王李秀成北伐的消息,就立即派陳大喜和陳將軍取得聯系,他听說我們要配合太平軍很是高興,要求我們捻子盡快拉起隊伍,陳將軍決定向洪天王上奏我們捻子的事,并要求洪天王給我們封王封爵。”
  “啃,這樣太好了,我也可以封個王了。”
  張樂行的話被打斷了,眾人回頭一看,是西路一壇的頭領任化邦,他見眾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這時,張樂行又接著說道:
  “正如任化邦老弟所說,我們都可以分王,好是好,但我們十八壇三十六支捻子太分散,力量不夠集中,如果接受了太平軍的封爵,就可能被他們吞并,我們捻子自己辛辛苦苦組織起來的人馬就前功盡棄。”
  張樂行說到這里,用目光打量一下各路壇主,然后問道:
  “你們認為怎么樣?”
  眾人都一致點頭說道:“不錯,如果我們接受了他們的封號就有可能被太平軍吞并。”
  “如果不和太平軍聯合起來,僅靠咱淮北十八壇三十六支捻子能成大事嗎?”任化邦又提出疑問說。
  “不錯,我召集各位當家的到此就是討論這件大事的。”張樂行趁机說道。
  “加入太平軍也不好,不加人又難成大事,這——以張大哥的意見呢?”龔得樹有點困惑地說。
  張樂行待眾人討論了一陣子稍稍平息后又接著說道:
  “在下認為:我們皖北十八壇三十六支的捻子必須聯合起來,成為一個整体才有強大的力量,推舉出一位盟主進行統一領導統一指揮,以整個淮北各壇的集体力量同太平軍合作,并且保持我們捻子的獨立,這樣才能在合作中不被太平軍所吞沒,只接受他們的封號而不接受他們的領導。各位壇主你們認為怎樣?”
  眾人听了張樂行的講話后都悄悄議論起來,紛紛打起自己的小算盤,聯合起來可以,但讓自己交出壇主的大權卻不行,何況這盟主一位誰不想當呢?一聲令下可以號召皖北各路的捻子,也夠威風的。想歸想,誰有此資格當盟主呢?
  張樂行見眾人仍在議論不休,他示意讓眾人靜下來說道:“我們推舉盟主統一指揮捻子,并不是讓各位頭領交出自己的領導權,各位頭領仍然負責自己壇中的工作,加盟聯合后,我們十八壇三十六支兄弟擰成一股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統一行動,共同對敵。”
  張樂行剛講到這里,龔得樹就站起來說道:“如果是這樣,我第一個加盟。”
  接著,任化邦、郭松林、邱遠才等人也紛紛表示加盟。不多久,十八壇三十六支捻子的頭領大都舉手表示同意加盟,最后有個別觀望的人見眾人都同意了,也只好表示同意。
  張樂行見眾人都同意結成聯盟了,很是高興,主動站起來說道:“聯合行動,這是大勢所趨,也是人心所向。既然各位壇主、頭領都同意加盟,現在我們就共同商討一下推舉盟主的事吧。有了盟主就便于統一領導了,我們淮北的捻子從今天就可以由暗而明正式扯出自己的旗號了。下面就請大家討論推舉盟主的人選。”
  張樂行話音剛落,任化邦就率先站起來說道:
  “我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有話憋在心里難受,我先說。今天大家能夠在這雉河集會盟全是張大哥的功勞,既然會盟一事是張大哥想出來的,也是張大哥組織起來的,可見張大哥很有組織才能和領導才能,我贊成張大哥做盟主。”
  “我也贊成張大哥做盟主。”任化幫還沒有坐下,龔得樹又站出來說道,“張大哥為咱淮北的捻子拉起隊伍出了力不算,他已經和太平軍的將士取得聯系,這聯盟后与太平軍合作的事也只有靠張大哥了,盟主一位非張大哥莫屬。”
  經任化邦和龔得樹這兩人一提議,眾人紛紛議論起來,有同意的,也有反對的,更多的人是沉默。
  張樂行擔心這种局面僵持下去對自己不利,于是站起來,以退為進地說道:“各位兄弟,我張樂行提出加盟行動并不是想當什么盟主,只是想為咱淮北的捻子想一條出路,整日這樣暗中行動何時才是盡頭,只有聯合起來配合太平軍北伐行動,才能打出我們捻子的聲望,將來才可能干出轟轟烈烈的大事,也才有出頭之日。我張樂行這樣做只是拋磚引玉,請大家推舉德高望重、有賢才的人當盟主。”
  張樂行剛說到這里,郭松林就站起來說道:“張大哥,你不必推辭了,如果你沒資格做盟主別人就更沒有這個資格了。”
  張樂行見時机成熟,向身旁的張宗禹施了一個眼色,張宗禹會意,急忙站起來說道:
  “張大哥為了今天能夠集會于此不知動了多少腦子,反复籌划,既要确保各位頭領安全,又不致于引起官府怀疑,張大哥才費盡心机選在今天逢廟會的日子,并且選在這個既熱鬧而又不會引人注意的地方。為了取得和太平軍的聯系,張大哥更是制定了周密的計划。古人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這次集會的初步成功正是張大哥謀划得好。張大哥,既然眾頭領都一致推舉你為盟主,你就不必推辭了,多擔當一些責任,也為咱淮北的捻子早日出頭做點事吧!張大哥,小弟代表眾位首領請求你了。”
  張宗禹說完,當著眾人的面扑通一聲跪下。說道:
  “張大哥,如果你不接受小弟的請求,我就跪下永不起來。”
  張樂行見狀,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急忙上前拉住張宗禹的手說:“張小弟快快起來,你這樣做折殺我了,為只不才,難當大任,即使答應你又怎能服得了其他各位頭領呢?”
  眾人見狀,都十分感動,一為張宗禹的率直坦誠所感動,二為張樂行的虔誠恭讓所感動,誰還能說什么呢?都一致高聲說道:“張大哥,你就接受張小弟的請求吧,我們對張大哥心服口服,一致推舉你為盟主,甘愿接受你的領導。”
  張樂行知道時机真正成熟了,上前拉起張宗禹,十分動情地說道:“賢弟快快請起,各位頭領,我張樂行不才,但愿意接受大家的請求暫且坐這盟主的位子,一旦將來有合适的人選,張某一定讓出來。在沒有找到合适的人選之前,張某一定加倍工作,決不負眾望,和大家一同共患難,為咱淮北的捻子找一條干大事的路來。”
  張樂行說著,抑制不住洒下淚來,他刷地一聲從腰中拔出刀來割爛自己的手指,大滴大滴的鮮血流了出來。早有人抱出一壇酒,他又把血滴在酒壇中,其他人也一一效仿。
  几位侍從兄弟把血洒倒在碗中,每一位頭領各捧一碗血酒,在張樂行的帶領下,大家面對神壇焚香、下跪、誓盟:“天下捻子皆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今日結盟,永不反悔。統一行動,統一指揮。”
  誓盟完畢,大家把碗中的血酒一飲而盡。
  張樂行正式坐上盟主之位,他立即召開了一個扯旗拉杆子會議。在他的建議下,十八壇三十六支捻子由暗而明,并且建立起軍制,組建成黃、白、紅、黑、藍五旗,以雉河集為中心定為紅旗,其他東南西北四方各設一位旗主。東方為白旗,龔得樹為旗主,下設三壇六支捻軍;南方為藍旗,郭松林為旗主,下設三壇六支捻軍;西方為黃旗,任化幫為旗主,下設三壇六支捻軍;北方為黑旗,邱遠才為旗主,下設三壇六支捻軍。張樂行自己本人既是盟主又是紅旗旗主,領導六壇十二支捻軍。
  從雉河集會盟以后,捻軍正式扯起了反清的大旗,他們和太平軍遙相呼應,震撼著中原大地。
  新年剛過,按節气已是春天,但淮北地區仍沒有絲毫春的蹤跡,到處是冰封大地,積雪累累。
  這天,張樂行正閒著無事到練兵場看士兵操練,陳大喜匆匆忙忙跑來報告說:“張大哥,太平軍有信使來報,說有要事面見大哥。”“什么事?”張樂行十分鎮定地問道。
  “來人只說有要事,其余一字未提,并說只同大哥一人直說。”
  張樂行隨陳大喜來到議事廳,那位信使早已等待多時了。信使拜見了張樂行,并呈上密信。張樂行見信封加蓋“十万火急”。并有“張樂行將軍親啟”等字樣,也不敢怠慢,立即鄭重地拆起信封認真地閱讀起來,只見上面寫道:張兄樂行將軍台駕:
  
  小弟已將為兄扯旗義舉之事上奏天王,天王甚悅,愿意接受為兄“听封而不听調”的條件,今封為兄為征北大將軍,其他將領封號見后,希望為兄以掃蕩滿清韃子大局為重,配合我軍北伐。你我兄弟摯手并肩,揮師北上,直搗京津,痛飲黃龍指日可待也。不日,我大軍將過征你轄地段,為順利北伐,請將軍揮師南下,与小弟聯手攻克壽州、霍丘、六安。你我兩支大軍一北一南、一左一右,何城不克也!
  請將軍速速行動。
  弟玉成頓首頓首
                年 月  日

  張樂行看完信,心中思量,陳玉成身為太平天國的英王,對我如此客气,稱兄道弟,洪天王也很講義气,我沒有為他們出舉手投足之力就封我為征北大將軍,并且接受我“听封不听調”的要求。陳玉成与李秀成此次北伐勢不可擋,清兵望風披靡,即使我不合作太平軍同樣可以攻克這些城市,何不与他們聯手行動呢?將來攻克京津也有我的一番功勞。如果我捻軍形勢發展緩慢,憑著北伐的功勞可以封王封爵,澤被子孫。万一捻軍有迅猛之勢發展,打下京津掃蕩蒙滿之后再与太平天國平分江山也不遲。
  想到這里,張樂行微微一笑,對站在身邊的陳大喜說道:“大喜,洪天王接受了我們的要求,‘听封不听調’,對你我兄弟都有所加封。不過,陳將軍要求我們配合他們北伐,希望咱捻軍南下攻克壽州、霍丘等地。”
  “張大哥,你的意思呢?”
  “這是第一次同太平軍的兄弟合作,怎能拒絕陳將軍的要求呢?何況,我們拉起隊伍后雖然同地方小股清兵交過手胜了几仗,但大規模的仗還沒有打過,也該讓弟兄們鍛煉一下,將來才可能成大事。”
  “張大哥,那我們什么時候行動呢?”
  張樂行沉思片刻說道:“宜早不宜遲,讓弟兄們稍稍准備一下,后天出發,力爭正月十五前打下壽州。”
  張樂行好好款待了陳玉成的信使,又寫了一封回信著來人帶回。接下來便升帳集合,召集屬下各路將領集會商討軍務。
  掌燈時分,各路旗主及屬下將領聚齊,張樂行開始升帳討論這次南下与太平軍會師的事。他先把英王陳玉成送來的信向眾人宣讀一遍,接下來宣布洪天王給几路旗主的封號:東白旗旗主龔得樹為征北左翼大將軍,西黃旗旗主任化邦為征北右翼大將軍,南藍旗旗主郭松林為征北震天大將軍,北黑旗旗主邱遠才為征北威地大將軍。其余各將待立功之后再作進一步封賞,各路征北大將軍如果在今后的征戰合作中立下功勞,將進一步加封王爵封號。
  宣讀封號完畢,張樂行直接說道:“各位將軍對陳玉成將軍要求我們南下會師鏟除征北障礙一事有什么想法?是去還是不去?”
  “去!”眾人齊聲說道。
  張樂行點點頭,“看樣子我們是想到一塊了,這叫英雄所見略同。既然大家都同意去,我就不再多說,下面就商討一下如何南下會師陳將軍的事吧。”
  待眾人商討一陣子之后,張樂行又接著說道:
  “据探馬報知,陳玉成將軍已經攻克安慶,准備從安慶北上攻打桐城、廬江、舒城等地和我們會師六安。太平軍的另一位將領李秀成將軍將從蕪湖北上,攻打巢湖等地,最后我們三路大軍匯合一處攻克廬州,再繼續北上。目前,我們捻軍的任務是渡過淮河,南下攻打壽州、霍丘等地,到六安与陳玉成將軍會師,大家就行軍方案商討一下。”
  震天將軍郭松林站出來說道:“壽州一帶都是我屬下兄弟們活動范圍,地熟人熟,由我率領藍旗的兄弟們作開路先鋒,搶渡淮河,直搗壽州,保證大獲全胜。”
  張樂行一听,沉思片刻,認為郭松林講得有理,便點頭說道:“好,就由你率領旗下兄弟前面開路,我帶領紅旗人馬隨后与你配合。”
  “還有我們西黃旗的兄弟們呢?”
  張樂行話音未落,任化幫就搶先說道。張樂行抬頭看看他十分急躁的樣子,哈哈一笑,說道:“你作為大軍的后繼部隊斷后,同時負責前線大軍的軍需供給工作,你能保證完成嗎?”
  “保證不讓張大哥失望!”任化邦十分自信地說。
  “好吧,這事就交給你了。”張樂行邊說邊掃視一下其他几位旗主,“你們還有什么意見也一同說出來,三個臭皮匠抵上一個諸葛亮嗎。自己兄弟不必客气。”
  邱遠才向眾人一拱手,十分謙虛地說:“小弟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邱大哥,張大哥剛才不是講了,都是自家弟兄不必客气,有話就講,有屁就放,別文縐縐的憋死人!”
  龔得樹的几句粗話惹得大家哈哈直笑,邱遠才只好微紅著臉說道:“這次南下与太平軍會師,也要行程上千里,攻克好几座城鎮,雖然沒有大規模清軍防守,但地方團練卻不少。我大軍向來作戰經驗缺少,初次与敵人大規模交鋒,胜負一時難料,万一初戰不利退而留守老家,也必須為自己留個后路,這淮河以北的地盤是万万不可失的,況且——”
  不等邱遠才說下去,龔得樹就打斷了他的話:“邱大哥,你怎么這樣婆婆媽媽的,咱兄弟們還沒有出兵呢,你就潑冷水,你能不能講几句吉利話?”
  “龔兄弟,你不能這樣訓斥邱大哥。”張樂行立即批評說,“邱大哥的話有道理,我們這次南下和太平軍會合,也不可能一帆風順,万一遇到重大挫折怎么辦?這一點必須考慮到,留一條后路是應該的。”
  張樂行說到這里,看看邱遠才和龔得樹,然后說道:
  “為了我們在前方能夠安心征戰,也為咱捻軍留一條后路,就派你們黑白兩位旗主留守后方大本營,閒暇時再擴充勢力,招收弟兄,不知兩位有何想法?”
  “這——”龔得才看看張樂行,“小弟也想隨大哥上南方湊湊熱鬧。”
  張樂行哈哈一笑,“想打仗?將來有你打夠的,積攢著勁吧,這次就和邱大哥一同留下吧。如果順利,我們不久就會回來,那時再由你打頭陣北上攻打徐州等地。”
  龔得才撓撓頭,“小弟听從大哥的吩咐。”
  張樂行看看天色已晚,南征的事已討論差不多,又著重吩咐几句,詳細安排几句事,這才下令散會,准備明天出發南征。
  白雪覆蓋的原野上,走來一支農民武裝的隊伍,行軍的隊列不很整齊但卻十分精神。大隊人馬的前面有一匹棗紅戰馬,上面端坐著一位紅臉大漢,這就征北大將軍捻軍五旗盟主張樂行將軍,他正率領紅旗捻軍兄弟渡淮南征准備同太平軍會師。
  隊伍正在行進著。
  忽然,從前面跑來一匹探馬,張德順從馬上跳下來,躲散地行一個見面禮說:“報告大哥,郭大哥的隊伍已渡過淮河駐扎在壽州城西門,正在等待大哥的大部隊赶到就開始攻城了。”
  張樂行點點頭問道:“我們大軍距壽州城還有多遠?”
  “回大哥,還有一百來里。”張德順答道。
  張樂行想了想,又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陳大喜上前說道:“前面就是八公山了。”
  “八公山?”張樂行又念叨一遍,“听說這山上有一位通陰陽知天數的和尚能夠未卜先知?”
  陳大喜笑了,“我也听說過,至于他能否未卜先知我看只是傳聞罷了,世上哪有未卜先知的事?我從來不相信那些旁門左道,不過是一些術士騙几錢維生罷了。”
  張樂行搖搖頭,“文王八卦古已有之,諸葛亮的奇門遁甲,劉伯溫的推背圖都是易算的真經,這些陰陽易理不是一般人輕易能夠理解的,偶爾有几位大師潛心鑽研,參透易理,知陰陽懂天命也屬正常,不能不信有這樣的世外高人,我們不妨前去拜訪一下。”
  張樂行說著,抬頭看看天已近午,便對陳大喜說:“下令就地休息,埋灶做飯,我們悄悄去山上尋找一下,打听打听有沒有這樣一位世外高人,不妨請他給我們卜上一卦。”
  “難道大哥——”
  張樂行擺手阻止了陳大喜說下去,“你去傳令吧,速去速回,我們還要上山呢?”
  “遵命!”
  陳大喜行了一個禮,騎馬跑了出去。
  巍巍大山叢中,積雪斑斑。一座古老的廟宇隱在大雪覆蓋的松林中。
  張樂行在陳大喜和張德順的陪同下來到古廟旁邊。這時,剛好有一位小和尚外出挑水走來,張樂行急忙上前施禮說道:“請問這位師傅,空云大師在嗎?我們有要事拜見大師。”
  “這——”小和尚欲言又止,稍稍遲疑一下又說道,“家師年事已高,早已閉門思過,一心只向佛門,對俗事不再過問,你們還是請回吧,阿彌托佛,施主,多有得罪了。”
  張樂行十分失望,他看看幽深而古!日的寺廟又看看灰沉沉的天空,微微歎息一聲說:“敢問大師,這話是空云大師他老人家讓你說的,還是你自己說的。”
  小和尚微微一怔,忙說道。“這是家師讓弟子說的,他老人家已有三年沒有見客了,謝絕一切來訪客人。”
  張樂行點點頭,十分平和地說:“空云大師果然守信言,他也的确應該閉門思過,他終于做到這一點,成為一位得道的高僧,這是佛門大幸啊!”
  張樂行的這几句話讓小和尚、陳大喜与張德順都是一愣,張德順禁不住問道:“大哥,你和空云大師認識?”
  張樂行微微歎口气,“豈止認識,可以說淵緣頗深,這話說來很長。”張樂行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一下,他側眼膘瞟那小和尚又十分深長地說:“說實在的,今天來訪空云大師還是他老人家主動邀請我來呢?”
  陳大喜和張德順十分惊奇,那位小和尚也莫名其妙,他見張樂行這么說,一時不知說什么好,稍稍遲疑片刻才說道:“既然是家師相約,待我回報家師尋問一下,問他見不見你們,請問施主尊姓大名?”
  張樂行點點頭,“這樣也好?你就告訴大師,說淮北張樂行來訪就可以了,空云大師一定會記起在下的。”
  小和尚走向寺內,張德順忙問道:“大哥,你真的和這位空云大師有約會嗎?”張樂行微微一笑,“不這樣說,那位師傅會去給我們通報嗎?我們豈不是白跑一趟?”
  陳大喜忙問道:“張大哥能詐住那位小和尚卻詐不住那位空云大師,我們還是白跑一趟呀!”
  “只好碰碰運气了。”
  張樂行話音剛落,那位小和尚就跑了出來,十分有禮貌地說:“三位施主,請吧!”
  三人大喜,隨小和尚走進寺廟。
  三人走進室內,佛像前盤坐一位鶴發童顏的大師,從他的容顏上很難看出他的年齡。不用問,這就是空云大師了。
  盡管三人走進室內,空云大師依然垂眉閉眼,嘴唇輕輕翕動著,似乎身外無物。張樂行見狀,急忙上前施禮說:“俗家弟子張樂行拜見大師。”
  說完,恭身一拜。
  空云大師這才停住誦經,道一聲阿彌托佛,然后說道:“施主緣何打班語,有何指教請講吧?”
  張樂行重新上前施禮說道:“在下張樂行因有事路過貴寺,想肯求大師指點迷津,但那位小師傅不給通報,在下故意撒謊,多有冒犯大師,請大師海涵!”
  “施主,老衲确實早已閉門思過,心向佛法,如此打坐已經三年沒有見客了。今日有幸見到施主這是施主的造化,也是天數吧,施主剛才說与老衲有緣,如果從天數而論,施主的話沒有錯,你我确實有緣,也正是這個緣字,老衲今天才破例接見了你們。”
  張樂行本來估計空云大師會責備他,沒想到空云大師卻說出這番令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話,急忙躬身說道:“大師,在下愚鈍,請指教。”
  空云大師這才微歎一聲,睜開微閉的雙眼,慢慢說道:“三年前,老衲閉門打坐心向佛法之時,曾留下讖語,老衲閉門思過滿一個大周天的天數那一日,若有客人前來討問,不論討問什么老衲都悉心相告,如果早來或遲來老衲堅決辭退一切來訪施主。施主剛才到時,恰恰赶上老衲所預算的天數,所以老衲稱施主是有緣人。”
  說到這里,空云大師又歎口气說:“也許是老衲的塵心一直沒有盡去,六根未淨吧。今天施主到此,老衲又將泄露天机了,罪過,罪過,但愿這是最后一次,施主請問吧。”
  張樂行一听,真是又惊又喜,慌忙上前叩拜施禮說道: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在下叫張樂行,雉河集人士,現在為淮北五旗捻軍的盟主,今接受南方太平軍的邀請,揮師南下与太平軍匯合,為太平軍北伐掃清障礙。待兩軍匯為一。處,几路大軍并驅北上,直搗京津,鏟除韃清,救民水火。在下想問張某的宏圖大業能否成功?請大師不吝指教。”
  張樂行說完,只見空云大師仍然微閉著雙眼,稍稍前咕几句誰也听不懂的話,然后緩緩說道:“成又如何,敗又如何;成亦敗,敗亦敗;成亦成,敗亦成;一切听命于天,心向如此,心則安焉。時數不到,打打殺殺下下策也,天數當盡,神人無助也,望施主知天命順天意。”
  空云大師說完又誦起經文來。陳大喜和張德順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誰也沒有听懂一句,就是張樂行也似懂非懂地傻楞著不知如何是好。過了一會儿,張樂行再次施禮說道:“弟子實在不明,請大師說個明白。”
  空云大師又睜開眼。歎息一聲說道:“施主這是強老衲所難,天机本不可泄露,老衲這一開口,三年的閉門又要從頭開始,罪過,罪過。既然老衲留有讖語,今天就如施主所愿吧。實不相瞞,施主所從事的經天緯地大業是成功的也是失敗的。”
  “請問大師,這話從何而講呢?怎么說既是成功的又是失敗的呢?”張樂行問道。
  “請問施主,成功和失敗有什么固定的標准嗎?你認為成功則成功,你覺得失敗,成功也是失敗。”
  “依大師所見,在下必敗無疑了?”
  “阿彌托佛,施主雖近天命之年卻不能知天命,甚憾,甚憾!”空云大師說到這里,又緩緩語气說,“說成功,施主可封王封爵,名振一方;說失敗,施主大業未成身先去,留得遺憾后人評。”
  張樂行微微一怔,忙問道:“根据大師所說,在下所從事的事業不可能如愿了?難道大清朝的气數還沒盡嗎?可是南方的天王已經定都天京,莫非中國將分而治之?”
  空云大師搖搖頭,“太平不太平也,天王不知天是何物也,不知天何以稱王,王則亡也!”
  張樂行隱約知道空云大師暗示洪秀全和他的太平軍一定要失敗,他有點不服气地說:“洪天王是開國明君,分王治天下,以六朝古都南京為都,男女同耕同織,人人平等,開科取仕,男女同考,深得民心,如今又西征北伐,掃蕩賊冠如風卷殘云,揮師所到之地無可抵擋,勢如破竹,不久即可搗毀清廷,一統天下,大師怎說洪天王必敗呢?莫非將有新的真龍天子出現來收拾殘局不成?”
  張樂行所說的真龍天子其實是希望自己正是那冥冥之中真龍天子,想不到,他話音剛落就看見空云大師搖搖頭說道:“老衲夜觀天相,紫微星在北方閃耀,雖然不是十分光亮,但仍能光照五十余年,以此推斷,大清的气數雖然衰弱但仍可延續几十年,气數未盡之時任你如何興兵討伐也無濟于事,因為天命不可違。南方的洪天王本是一不听規勸的火龍,因不堪天庭修煉之苦而匆匆降落人間,行事固然猛烈,但終究不可成就大事,其敗相在開始就已露出端倪。更有一點,就是那一幫村野之徒不識天相也不懂地理,當然就更加必敗無疑了。洪天王本是一火龍投胎轉世而生,他卻選擇金陵為都,金陵乃一水城,火水相克也。張將軍,不是老衲給你潑冷水,洪天王僅是暗夜中一顆流火,轉瞬即逝,多則十年少則八年,必敗無疑,將軍現在欲托身于他的篱下又怎能會長久呢?”
  張樂行听到這里,內心一涼,將信將疑地說:“大清气數雖然未盡,但外敵入侵它卻無力抵御,割地賠款,簽訂喪權辱國條約。對內卻橫征暴斂,黎民百姓處于水深火熱之中,我想拼自己身家性命救民于水火,請問大師,在下將如何替天行道,解百姓的安危呢?”
  空云大師沉吟片刻說道:“縱覽大清的國運興國在白山黑水的遼沈,易卦云:從何處來將到何處去。以此卦理推知,大清必將退還遼沈一隅,最終以半壁江山亡于東北。僅靠自然規律等待下去,估計要等上七八十年方可。”
  “憑人力能否盡快促使清王朝的覆滅呢?”張樂行插話問道。“這”
  空云大師微閉著眼睛沉默不語,既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張樂行見狀,估計他一定有什么辦法能夠促使大清快速亡國,急忙小心謹慎地試探說:“大師如有什么妙法可行,在下宁可以全家性命搭上來換取廣大百姓的安宁,請大師為天下百姓著想吧!”
  張樂行見空云大師欲言又止,急忙跪下說道:“大師以慈悲為怀,救天下百姓是最大的慈,看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客死他鄉是最大的悲,難道大師真忍心見死不救嗎?請大師為天下百姓著想把救民的靈妙方法告知在下,在下一定用生命去完成大師的托付。”
  張樂行說完,一揖到地。
  陳大喜和張德順見張樂行如此虔誠地向空云大師下跪請求,也一齊跪了下來。
  空云大師忙說道:“几位施主請起,如此折殺老衲了,不是老衲不想告知你們,這辦法有沒有效實在不可而知。”
  “大師不妨說說看,如果可行,我等一定盡力去做,拼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張樂行肯求說。
  “那好吧!”空云大師點點頭,“老衲的這個想法也是從多年前的一個奇遇中想到的。這話說來話長,那還是老衲在鳳凰寺為僧時,一年冬天,連續几天的大雪把几位過往客人阻隔在寺中,其中有一位婦人帶著丈夫的棺材和三位儿女也被困在寺中。后來,雖然雪停天晴,但冰封河道無法行船,那位婦人便將棺木葬在寺后的山坡上。誰也沒有料到,這婦人無意中為她丈夫尋到一處風水寶地。棺木剛一放進穴中,整個山都地動山搖,發生了雪崩,埋葬棺木的洞穴自然填平而無處可尋。”空云大師講到這里,歎口气又接著說道:“正是那場雪崩,我們的鳳凰寺也被毀了,老衲便和弟子一同出走他方,几經轉折才流落這座古寺中。在我們出走的時候,由于老衲感應到那風水的威力,唯恐受到不測行走得匆忙一些,結果和我那弟子失去聯系,從此,我們師徒再也沒有相見。”
  空云大師說到這里,臉上露出十分悲傷的神情。
  張樂行怕空云大師把話扯遠,急忙插話問道:“請問大師,那風水寶地的威力与加速清王朝滅亡的方法有關系嗎?”
  空云大師點點頭,“不但有,而且關系很大呢?就老衲多年來對易卦天理的參透,鳳凰寺后面的那處風水暗合了鳳凰山上的火鳳凰,那處風水穴地也就是鳳凰穴,又是至剛到至的鳳凰穴。天子為龍,皇后為鳳,那位埋葬在鳳凰穴的家人必有一女為皇后。由這位皇后是因至剛至剛至陽的火鳳凰陰穴的天德所致而成就的极尊高位,這樣的女性具備剛陽的男性性情,無論做什么事都以男性為比照,決不愿比任何男子差,甚至九五之尊的皇上,她也試圖一比高低。這樣的女性取得皇后之位不但不能与皇上達到陰陽調和、龍鳳呈祥的佳境,反而處處和皇上爭鋒斗勢,暗藏心机,有取而代之的心机。”
  空云大師講到這里,稍稍緩口气說道:“以火鳳凰的天地精靈鑄就的穴脈實在是千年都不得而遇,想不到竟在我朝遇上了,這真是國家厄運、皇室的劫數。老衲查閱了許多易理風水方面的書,對此穴記載的僅有一處,就是大唐貞觀年間山西文水縣有一武氏家族的墓墳得了火鳳凰的風水,后來武氏家族生出一奇女,就是對大唐李氏皇室取而代之的武則天。”
  空云大師講到這里,張樂行、陳大喜、張德順三人大吃一惊,張德順急忙問道:“大師,我朝得了火鳳凰陽穴的那家女人也會把大清王朝的天下取而代之嗎?”
  空云大師搖搖頭,“這一點老衲确實無法猜測,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家的女娃一定可以成為皇后,而這位皇后也一定會和皇上爭奪朝中大權,能否取而待之則看她是否得天時了。”
  張樂行又插話問道:“請問大師,你所說的加速清王朝滅亡的辦法是否就是從這位皇后身上著手呢?”
  空云大師點點頭,“不錯,老衲正是這個意思。你們只要派遣一人接近這位皇后從中挑唆,讓皇后与皇上之間互相爭斗就可促使大清天下早一天滅亡了。”
  “這——”張樂行有點不相信地問道,“大師推斷准确嗎?”
  “憑老衲對天相的參悟應該沒有問題。”
  陳大喜又提出疑問說:“就是大師推斷万無一失,這皇后与皇上相爭斗,失敗的必然是皇后,又怎會使大清朝早一天滅亡呢?”
  空云大師搖搖頭,“內里玄机你們不懂,將來你們會相信老衲的言論,我無法向你們解釋太多,你們如果不信就請回吧,我今天已破例說得太多。”
  張樂行將信將疑,過了片刻,又說道:“在下對大師的話深信不二,請問大師,我們如何能夠接近那位皇后呢?”
  空云大師歎口气,“要想接近那位皇后當然很難,但辦法也是有的。不過要做出許多犧牲。”
  “大師,你說吧,只要能夠消滅清王朝讓我大哥登上皇位,無論做什么我都愿意,就是死也行。”張德順慌忙搶上前說道。
  “死,那道不必要,但要有所犧牲,比如當宮女或當太監都可以進宮,只有這樣才能接触皇上与皇后。”
  “當太監?”
  張德順一愣,也只有這個辦法才能接近皇上与皇后。張德順不加思索地說:“大哥,如果大師的話能夠實現,就讓我去宮中當太監吧?”
  張樂行搖搖頭,“你別胡思亂想了,就是當太監也不能讓你去,你去恐怕人家宮中還不接收呢。這事以后再講吧!”
  空云大師抬頭看看他們三人,緩緩說道:“如果你們三人真的想以太監的身份接近那位皇后的話,唯有這位小施主最合适,從相貌上看,他有出家人的心緣。”張德順笑了,“大哥,就讓我人宮當太監吧,大師都說我是當太監的命,你就依了小弟吧,小弟能進人宮中和皇上見面,和大哥里應外合把皇上宰了,這大清的天下不就是咱姓張的嗎?即使殺不了皇上也可以打听一些皇宮中的情報通知大哥,讓大哥在外更好地行軍打仗。”張樂行示意不讓張德順講下去,他等張德順停下后又問道:“請問大師,那位皇后如今是否已登上皇后的位子?”
  空云大師稍稍思考片刻說道:“如今尚沒有登上皇后的高位,但她已成為皇上身邊的寵妃了,离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遙。”
  “大哥,你答應讓我去吧!也許這個辦法真的奏效?”張德順又央求說。
  張德順見張樂行只是擰眉思索沒有听他講話,又轉向空云大師問道:“大師,你所說的那位能當上皇后的人叫什么?我就是能夠進宮,如果不知道那位能當上皇后的人叫什么也無法從中行動。”
  “小施主,如果你真有誠心就不必多問,該見到時自然見到,該明白時自然明白,何必多說呢?”
  張德順一听,空云大師說得在理,只要能夠進去宮中,自然而然就會了解到那位能當上皇后的人。
  張樂行沉思了一會儿又向空云大師施禮問道:“請問大師,在下今后的征戰過程中是否有什么大難?”
  “戎馬生涯刀槍之災是難免的,但將軍真正的劫數是在天命之年,請將軍在天命之年處處小心為上。”
  張樂行听空云大師這么說,心中一動,又問道:“天命之年又是哪一年?在下將會遇到什么災難?”
  空云大師搖搖頭,“將軍不必多問,該知道時候自然就明白了,吉人自有天相,一切听命于上天吧。”
  空云大師說著,抬頭望望外面便閉上眼睛過了片刻催促說:“三位施主請回吧,我所算定的時辰已過,你們無論再問什么我也不會說了,老衲也無從知曉了。”
  說完,繼續打坐誦經,對張樂行他們三人的話不再搭理。張樂行知道再停留下去也無益,便道一聲謝告辭而去。
  离開古寺,三人騎馬沿山路緩緩而下。
  張樂行邊慢慢地走著邊想著空云大師剛才所講的話,雖然不十分相信他所說的話,但也認為他講得有道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只是這能夠進宮接近那位未來皇后之人派誰去最合适呢?既要有膽有識,還要會察言觀色見机行事,這人還必須是自己的親信。此時,張樂行想到的最合适人選就是身邊的這位得力干將陳大喜,他哪一點都符合要求,但張樂行也十分清楚,陳大喜是決計不會主動提出打入宮中的,而他又無法開口讓陳大喜進宮為他做這件事。德順呢?他是自己的堂弟,對他張樂行沒有說的,讓德順為自己去死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并且德順自己主動要求當太監進宮。可他總覺得德順不是最合适的人選,他覺得德順誠實率直有余,在宮中做事所需要的奉迎拍馬他卻做不來,即使進入宮中也未必能夠博得宮中顯要人物的賞識,那樣,所起的作用必然微乎甚微,与做這件事所作出的犧牲不值得。更何況德順是三叔惟一的根苗,三叔臨終前再三叮囑自己一定要把德順養大成人。說真的,在張樂行心中,德順雖是自己的堂弟,但比自己的儿子還親,他是自己一手拉扯大的。
  張樂行正在左思右想,猛然听到走在前面的張德順惊叫一聲:“你們快看,那邊雪地上有一只渾身烏黑的狐狸!”
  張樂行抬頭一看,果然發現前邊不遠的雪地上一只黑狐狸在小跑著。
  “大哥,我去捉住它給你做件皮襖。”
  德順說著,縱馬追了過去。
  “山路大滑,要當心!”陳大喜向張德順叫喊著。
  張樂行看著德順遠去的身影,搖搖頭,對陳大喜說道:“這么大了,這孩子的脾气一點也沒改,真拿他沒辦法!”
  陳大喜看看遠處正在追赶黑狐狸的張德順,又回頭望望張樂行,突然問道:“張大哥,德順兄弟提出要求進宮的事,你是怎樣打算的。”
  張樂行搖搖頭,“他做事太莽撞,不合适。”
  “莫非張大哥已經有了合适的人選?”
  張樂行歎口气,意味深長地說:“我認為合适的人選,人家卻未必愿意去呀!去哪儿生死難卜不說,也要在肉体和精神上付出很大代价。”
  陳大喜也隱隱約約揣摩出張樂行話中的意思,那是希望自己去。但他心中有數,他是万万不能去那個鬼地方的,他要干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他要為自己尋找一個最合适的地方,能夠展現自己才華的地方。
  兩人都沉默了,停下來全神貫注地觀看張德順追赶黑狐狸。由于山路太滑,又有小樹林馬跑不快,反而不如狐狸靈活。那只黑狐狸也似乎明白自己的优勢,并不在一條直路上奔跑,卻在几株小村旁邊和張德順兜圈子。小狐狸仿佛在气張德順,他跑它也跑,他停它也停,始終和追赶它的人保持几米的距离。
  張樂行見張德順好久追不上那只黑狐狸,便沖著他喊道:“追不上就算了,回來吧,我們還要赶路!”
  張德順似乎沒有听見他大哥的呼喊,又縱馬追了出去。
  陳大喜沉默了一會儿,突然轉過臉對張樂行說道:“張大哥,我認為德順是打進宮中最好的人選。”
  張樂行一怔,“何以見得?”他直直地望著陳大喜問道。
  陳大喜剛要回答,猛然听見前面一聲惊恐的哈喝,只見張德順連人帶馬滑下懸崖。他們兩人急忙策馬跑過去一看,懸崖很陡,張德順和馬一同倒在懸崖底下。他們費了很大力气才到了懸崖底下,只見那匹馬早已摔死,張德順騎在馬身上稍稍好一點,但也遍体鱗傷不醒人事。
  張樂行和陳大喜把張德順背回軍營,找醫生几經搶救才慢慢蘇醒過來,但傷勢仍然很重。
  翻過八公山就到了壽州,真正的戰斗就要開始了。張樂行仔細看了看張德順的傷口,又詢問了醫生,十分果斷地下命令派人把張德順送回雉河集養傷。
  張德順听說要把自己送回老家養傷,他拉著張樂行的手哭著說道:“大哥,我不回去,小弟死也要隨你上前線戰場。大哥你把我拉扯大,這么多年我一點力气也沒有為你出過,如今正是為你拼命的好時候,我決不回去!我這是輕傷,僅傷著一點皮毛,過几天就會好的,大哥,讓我去吧?”
  張樂行握住張德順的手,“好兄弟,你先回去養傷,養好傷再到南方找我也不遲。你不是想打仗嗎?今后有你打仗的机會,現在最要緊的是把傷養好。大哥養你并不是為了讓你報答,大哥這樣做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是為了報答三叔的恩德,讓三叔在九泉之下能夠瞑目……”
  張樂行說不下去,他拍拍張德順的肩膀站了起來。張德順停住了哭泣,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仿佛猛地明白了什么似的,擦了擦眼淚對張樂行說:“大哥,你有軍務在身就走吧,小弟答應你一定回老家養傷。不過,我養好傷可能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去為大哥做一件事,也算報答大哥的養育之恩了。”
  張樂行一愣,知道他要做什么,沉默了片刻,說道:“你先好好養傷,等我回來后再商議吧!”
  說完,策馬去赶遠行的隊伍去了。
  雉河集
  一間低矮的草房子里,張德順面對他心愛的姑娘欲言又止,他無言地把燈花挑亮一些,想看清嬌嬌的表情,但嬌嬌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儿,嬌嬌忽然抬起頭,眼淚汪汪地說:“德順哥,你真的要去干那事嗎?”
  張德順點點頭,兩眼直直地注視著那忽閃忽閃的燈花,他不敢正視嬌嬌的眼睛,惟恐在她激情的點燃下沒有去做那事的勇气。
  “德順哥,你能告訴俺為啥去做那下三賤的事嗎?咱們庄稼人雖然窮一些,但也不缺吃不缺穿的,你去干那事是遭人笑遭人罵的,死后連祖墳也不能進,何苦呢?我真想不通。”
  張德順仍是沉默不語,他說什么呢?他又一肚子的話卻無法向親人訴說。
  嬌嬌又哭了,她一把鼻子一把淚地說:“德順哥,你干什么事俺都支持你,惟獨這事俺不能答應。當初,你隨樂行大哥入了捻子,俺打心眼里高興,那是為咱窮人打天下謀幸福的。自從人捻后,俺又是高興又是擔心,高興你隨張大哥一道干大事,將來有個出頭之日,俺也有個盼頭,擔心你刀槍尖上過日子,万一有個三長兩短俺將來還指望誰。前一段日子,你隨陳大喜外出尋找太平軍,俺每天夜里都為你禱告,保佑你平安歸來。你隨張大哥出征后,俺更是徹夜難眠,連續几天都做惡夢,大夢醒來都怕得要死,天亮后就去觀音廟里燒香拜佛,求觀音娘娘保佑你平安。瞧,俺頭上的這個疙瘩就是給觀音娘娘磕頭磕出來的。”
  嬌嬌說著,理出蓋在劉海儿下的一塊發青的疙瘩。
  張德順這才明白嬌嬌頭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原因,這許多天以來,都是嬌嬌每天服侍他,他的傷才很快地好起來。他也曾問起嬌嬌頭上的青包是怎樣搞的,嬌嬌總是笑而不答或支吾過去,原來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張德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把抱起嬌嬌,把她摟在怀里。說真的,他張德順又不是傻子,自己和嬌嬌一同長大,可謂青梅竹馬。自從兩人相互吐露心跡后更是心心相印,只要有時間他們倆總是形影不离,讓鎮上許多年青人羡慕得直流口水。
  在很小的時候,張德順就失去了雙親,是堂兄張樂行把他養大,堂兄把他當作親儿子親兄弟一般看待,他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跟著堂兄學到許多本領,并加人了捻子。在他樂行大哥的精心栽培下,他成為大哥手下一名得力干將,几乎是大哥的左膀右臂,大哥也視他為親信,兄弟之間無話不談。但大哥給他的是父兄般的愛,不同于他和嬌嬌之間的感情,在他心中,嬌嬌是他最親愛的人。然而,他將為了大哥,為了一個義字一個思字舍棄最親愛的人,去做許多人無法理解的事,此時此刻,他的心几乎在泣血,他拼命地在嬌嬌青一塊紫一塊的額上狂吻著,想用吻給嬌嬌抹平傷口。
  過了許久,張德順漸漸冷靜下來,他強忍著內心的傷痛,克制住自己的情感,他把嬌嬌放在凳上坐著。他怕自己几次努力堅定起來的信念被感情所動搖,自己再也沒有勇气去做那事,去報答大哥的養育之恩,去為了一個義字獻身。
  張德順又拿出冷酷的面孔,鐵著心腸說:“嬌嬌,你走吧,我意已決,一定要去做那事的,希望你不要告訴他人,全當我已經死了。”
  嬌嬌本來認為他已經改變了自己的主張,沒想到張德順又說出這番讓她失望又傷心的話來,她抬眼看看表面冷酷的德順哥,但從他那無奈的眼神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嬌嬌擦去眼角的淚痕,平靜地問道:“你去干那事樂行大哥知道嗎?他同意讓你去嗎?如果他同意我也不攔你,如果他不同意你放棄這個念頭,隨張大哥好好打天下,為咱窮苦百姓尋個出頭之日。”
  張德順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稍停片刻說道:“大哥雖然沒有答應我,但他也不會反對的,人各有志,拉杆扯旗子是大哥的做法,我也應有我的做法。”
  不等張德順說下去,嬌嬌打斷了他的話:“你這是啥做法?還是人做的嗎?簡直——”
  嬌嬌沒有說下去,張德順卻淡淡地說:“怎么?什么不是人做的?自古到今當太監的人少嗎?魏忠賢、郭槐還被封為九千歲呢?人家能做咱又怎么不能做?何況當了太監能夠進人宮中禁地了解朝中許多重大事情,對于大哥也——”
  張德順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急忙改口說道:“對于大哥也沒什么妨礙。本來我對于大哥的那种做法就有反感,這樣打打殺殺真的能讓咱窮苦百姓過上好日子嗎?不僅不能,反而讓咱窮人更窮,你爭我打。咱庄稼人無法生產,种不出庄稼,吃什么穿什么。朝廷再派來官兵鎮壓,咱百姓豈不是更苦,無端遭到刀槍之災。如果我當上太監服侍在皇上身邊,經常曉叨几句百姓的苦衷,勸皇上多用些忠臣,多懲治一些貪官污吏,皇上一高興,照我的話做了,這不比大哥的那种辦法又快又好嗎?”
  嬌嬌听了,將信將疑地點點頭,“這樣也是,可皇上會听從你的勸告嗎?”
  “咋不會?皇上也是肉長的,將他心比自心只要我把咱百姓的苦衷都講出去,一定會感動皇上的。”
  嬌嬌想了想,忽然說道:“德順哥,如果這樣能行我也去,你都走了,我在咱雉河集呆下去還有什么意思。要走咱一齊走,你不是常對我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我陪你進宮勸皇上。”
  張德順見嬌嬌說得一本正經,急了,忙說道:“你去干啥?我是當太監,太監?你懂嗎?”
  嬌嬌執扭地說:“我怎不能去?不是听人說宮中要許多宮女嗎?我可以去當宮女服侍皇上皇后,也可以勸勸皇上多為咱窮苦人著想嗎?”
  張德順急忙搖頭說道:“那個地方你万万不能去,你沒有听人說皇上最喜歡年輕漂亮的姑娘嗎?每年都從全國搜集無數漂亮的女人進宮,他看上誰就是誰。像你長得這么漂亮,皇上找都找不到,你卻主動進宮送上門,還不是羔羊送到虎口里,想出都出不來,我不忍心讓你到那個鬼地方去。”
  嬌嬌嘟咬著嘴,故意气他說:“有啥不忍心的,你都忍心拋下我去當太監,我還不忍心去當宮女嗎?況且我這模樣在咱雉河集稍稍出眾一些,中國地盤大著呢?什么漂亮的女人沒有,皇上有的是漂亮女人,怎會看上我這個山村野婦呢?你去當上了太監,我也成了宮女,你我同在皇宮中,早晚還能見上一面,彼此相互照顧一下也不寂寞。”
  張德順見嬌嬌說得這樣堅決,也不好硬勸,想了想說道:“去皇宮中當太監只是我的一廂情愿,人家是否接收我還很難說,万一我當不上太監還要回到咱雉河集的,你先別急著去當宮女,待我去京城之后再決定,那時我會給你捎來書信的,到那時你再決定也不遲。”
  嬌嬌一想也有道理,便問道:“德順哥,你實在想去當太監我也不攔你,人各有志,但你在离家前一定通知我,讓我給你送行,我還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張德順一愣,“什么重要的事,你現在就說吧?否則,我會睡不著覺的。”
  嬌嬌搖搖頭,羞澀一笑說道:“現在不能告訴你,一定要在你走的前一天才告訴你。不過,你一定要答應我,走的時候讓我給你送行。”
  張德順點點頭,心里道:“莫非她要同我一起去,如果是那樣,我更不能告訴她我什么時候走。”
  此時,東方已露出魚白肚。
  嬌嬌站了起來,向窗外看了看,吹熄了台上的油燈,在張德順臉上吻了一下,帶著一种复雜的感情离開了。
  張德順追出門外,目送著嬌嬌的身影消失在晨暮中,內心有說不出的酸痛,默默念叨著:嬌嬌,我對不起你,原諒我吧。
  兩行清淚從他那瘦弱的臉頰上慢慢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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