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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祚庥 這是一篇早在1998年1月15日就撰寫的有關作家柯云路發現“當代華佗”胡万林“神跡”的文章。曾寄北京的某報。大約是該報過于慎重其事，一直未能刊出。后來在《南方周末》刊出《胡万林是神不是人？》的長篇報道，接著又刊出的《胡万林司馬南決斗終南山》的爆炸性新聞，我的《36秒鐘就能“治愈”一個病人？》的“計算”，自然也用不著刊出了。兩會期間，《新民晚報》報導了我的“36秒鐘看一個病人”的談話，這就激起了某些气功愛好者的憤怒，理由是“眼見為實”。還有一位讀者寫信給我說，“我看到的癌症病人完全康复了，我看到的是失听、失明者一步步在恢复視听力，……檢驗真理的標准是實踐。”但是這位讀者也說，“我是一個重病之人（只喝上兩副藥，未見很大效果）無法為大師尋找有力的證据”。這里需要向朋友們解釋一句，那就是“眼見不等于實踐”。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客觀標准，“眼見”卻是一种主觀標准，因為眼睛會看錯。舉一個例子，這位朋友在信中說，“所贈大師的錦旗、匾十几万塊，原贈人都是偽科學者？”但是，据1998年3月7日《文藝報》報道，“在醫院就有一個縫紉舖，一面錦旗大約100元，病人送的錦旗越多越好，醫院以這种形式賺錢。”所以，“眼見”并不見得就是“實事”，“眼見”不僅有可能“看錯”，而且還有人故意弄虛作假，使某些人的眼睛看錯。需要說明的是，“眼見”屬主觀經驗，經驗如果能重复性再現，就有可能轉化為不依存人的主觀的客觀經驗。但客觀經驗仍屬認識的感性階段。至于實踐都是由感性階段上升到理性階段后，再由理性認識進一步上升為在理論指導下的行動，這才是“作為檢驗真理的實踐”。至于如何由經驗上升為理論，那是要如毛主席所說，要經過“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改造制作過程，才能上升到理論的認識。所以，在馬克思主義認識論里，決不能把經驗等同于實踐，尤其是那种未經過“去粗取精，去偽存真”改造制作過的“主觀經驗”，是完全不能作為檢驗真理的客觀標准的。 胡万林是“神醫”，還是“騙子”？這從《胡万林司馬南決斗終南山》之行里，就已完全做出了回答。如果胡万林是“神醫”，為什么他要害怕記者采訪，照相……如果他不是“騙子”，為什么要對采訪他的記者，不僅僅是司馬南，大打出手？如果真理确是在他一邊，他完全可以有理論理、据理力爭。現在卻由于理屈詞窮，只好來一個“武斗”，那末是非曲直，也就真相大白了。 京劇《空城計》里，兩位掃大街的老軍說，“司馬兵到，心惊肉跳。”這完全可以奉贈給柯云路、胡万林這些“大師”們！附： 36秒鐘就能“治愈”一個病人？ 偶然地讀到《北京青年報》在1998年1月15日第11版上一則報道：著名作家柯云路在他撰寫的《發現黃帝內經》的新作中，發現一位“當代華佗”。据稱：這一神醫胡万林在新疆行醫四年中，收治各類疑難病症120万人次。治愈的病症有癌症、聾啞等先天性殘疾。牛皮癬、硬皮症、心血管病、甲亢、各類風濕病，還有帕金森氏症、骨質增生、前列腺肥大、不育症、胃、腸、膽、脾、腎、眼（高度近視、青光眼、斜視、弱視等）、喉、腰、腿等疾病，以及低燒、脫發等。報導說：柯云路“對胡万林惊人的醫療事實，該書做了翔實考察，并全面深刻地破譯了胡万林的醫學理論与技術的奧秘”。 讀了這則報道后，不禁發生如下疑問。神醫四年中共收治各類疑難病症120万人次，如果在四年中，這位神醫每年工作300天（要做到這一點，那就是雙休日只能休一天），每天工作10小時（這比8小時工作制還要多出2小時），那末即可算出這位神醫每小時將收治100位病人，亦即約在半分鐘多一點或36秒左右就能收治一位病人！醫學之道，主張望聞問切，這位神醫能在半分鐘內就能完成這些過程，而且還要開出藥方，并且“治愈”，這真是醫療歷史上空前的“神跡”！ 《新華字典》為“翔實”一詞做了如下的釋意，“詳細而确實”之意，柯云路先生是著名作家，他的“發現”，想來定是“詳細而确實”的。然而，反過來一想，如果我碰到一位大夫，他竟然只和我談話半分鐘，便要中止他的“收治”活動的話，那我將不得不怀疑，這位大夫是不是在那里“草營人命”！ （作者 中國科學院院士 著名理論物理學家） 序二 偽科學：一雞死，一雞鳴 曹宏威 李鵬總理的政府工作報告，我已經作過一次整体的反應，四個字形容，是“實而不華”。 今天，我要對報告里面有關1998年政府工作的建議其中第五條積极發展科技教育文化事業，提出我多年來一直想表達的意見。 我認為科學是文化的一個部分，淵源流長的文化是要靠教育一代一代地傳揚下去的。總理對今后科、教、文明發展路向，用了差不多九百多個字來描述，重點放在“大力推廣先進适用技術，促進科技成果尤其是信息技術成果的商品化”上，只有最后的兩句話：“大力開展科普活動，增強全民科技意識”，我理解到國家在現代化的路程上，“加快高技術產業化步伐，用高新技術改造傳統產業”的重要性，這個建議是高瞻遠矚的。 我同時注意到科學除了商品企業這一面之外，還有它的知識性、教育性、面向社會的一面。這一面是科普文化，它代表了現代化社會的知識水平，是社會很寶貴的資產，我認為應該受到更大的重視。 自從開放以來，指導性的思想松弛下來，有些地方思想易出現混亂，唯物主義的科學思想甚至在老干部老党員的腦子里都迷糊了。社會上一旦出現騙子利用假科學行騙，宣揚迷信：什么特异功能，什么外气扑滅長白山火，什么水變汽油，什么气功治艾滋病。人民沒有足夠的科學知識，又沒有嚴密的科學求證，小騙子就變成大騙子，社會就像一杯沒有緩沖液的清水，讓騙子招搖過市，扰亂社會秩序，破坏社會安宁。假科學迷信的歪風在社會蔓延，和發展科技文化教育對著干，而且勢力越來越大，歪風不止實在是對文明社會的一個大諷刺。這類騙子因為斂財的手法高明，門徒成千上万，既利誘名作家寫文章，宣傳，又破坏法紀，越來越變成社會的毒瘤。 我手頭上有兩張這兩天本地的報紙，一份是南方周末，另一份是北京晚報，其中提到一位被捧為蓋世神醫的胡万林能醫艾滋病。他沒有執照開了一家終南山醫院，收了一千個住院的病人，每天門診五六百人，在西安市長安縣行騙，遇到有人揭發，他就率眾圍攻，禁捆對手！后來雖經得公安檢查，他還可以買通人，通風報信，給他逃掉，事情不了了之。另一份就提到有名作家替這個神醫做虛假廣告，本來是醫死人還說醫好病人。這种現象，發展到這個田地，當然不能單靠科技普及來制止，它需要有适應的法律、足夠的公安力量、嚴謹的審查制度等等，才可以把毒瘤根除。但是如果我們不能及時推廣科學，使科學意識普遍存在社會人心里，今日的假科學，一雞死一雞鳴，是難以禁絕的，這對社會文明，有很大的阻礙！ 就算科普不講這些假科學，我們就從科技成品考慮，科普也有用武之地。我注意到中國人不大愿意把手弄污，所以修理汽車，修理電器都要找專人動手，找不到人或者收費太高，就干脆買一套新的，這是消費市場的科普知識跟不上，結果是浪費，結果是資源和環保都產生壓力，出現問題。所以，總的一句，我希望我國要多注意科普教育。 （作者 全國人大代表 香港市政局名譽顧問 香港科普協會會長生物化學家） 序三 蘿卜快了不洗泥，泥里未必有蘿卜 郭正誼 1998年1月剛剛出版的《發現黃帝內經》，一時間風行全國，名作家，名出版社出版的書，書中鑿鑿有据的事例，甚至把新華社內參都全文引用了，這還能是騙局？！于是那些有病亂投醫的病人就從全國各地紛紛奔赴陝西終南山腳下的太乙宮，到《發現黃帝內經》中吹捧為“當代華佗”的胡万林處求助。然而是真是假靠的是實踐來檢驗，《發現黃帝內經》中盡管信誓旦旦，仍然是一場騙局。 据《發現黃帝內經》的作者柯云路先生自稱研究中國傳統文化已經30年之久，而其夫人羅雪柯女士介紹柯云路最近三年多一直在研究醫學。這也許不是假話，但研究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哪部分就值得商榷了。從哪個角度去研究，開發的是精華還是糟粕倒是我們應該認真考察一下的問題。 在這里我們想起了1995年出版的柯云路的《柯云路新疾病學》一書，這也許是羅雪柯女士所說的柯先生研究醫學的得意之作，在這本書中宣揚的是“你想病，你就生病”。還宣傳了“生病的十大好處”。還宣傳了柯云路新治療手段是“它不吃藥，不打針，不做手術，卻能治療相當多的疾病”。在書的末尾，柯先生也引了《黃帝內經》的話：“邪之所湊，其气必虛。”“正气存內，邪不可干。”……來充門面。 當然這可能是柯云路研究醫學的“初級階段”，然而事實上是柯云路并未讀懂什么醫學，而是胡編亂造一通，打起“新”的幌子騙人。 如今時過兩年半，柯云路就又推出了洋洋洒洒七十多万言的《發現黃帝內經》，我們認為《黃帝內經》根本輪不到柯云路來“發現”，書名本身就不倫不類，也許這正是柯氏語言的体現。而實質上《發現黃帝內經》并不是研究《黃帝內經》，而是發現了一個胡万林，并把胡万林吹捧為“當代華佗”。柯云路自稱是1987年才見到胡万林的（盡管胡万林口頭上并不買柯云路的賬），而不過一年不到《發現黃帝內經》就出籠了，柯氏的創作速度可謂惊人，然而俗話說得好：“蘿卜快了不洗泥”，更何況泥里包的未必是蘿卜。只要用水沖一下，原形就畢露了。盡管柯先生說：要到千年之后見分曉，反正自然規律是不可抗拒的，千年王八万年龜，人是不可能活千歲的，是非只好待后人評說了，也許柯先生能修煉得長命千歲，我們只好自歎弗如了。 然而我們只要粗略地看看《發現黃帝內經》，就發現柯先生的“新疾病學”理論，竟被他自己推翻了。柯先生的“新治療學”的最低綱領是“它不吃藥，不打針，不做手術，卻能治療相當多的疾病”，包括癌症等現代醫學還解決不了的問題。而在《發現黃帝內經》中柯先生竟公然宣傳服用元明粉（即硫酸鈉）二千五百克、砒霜一百一十克、馬錢子鹼九百五十克……我們認為只要有一點醫藥常識的話，那一百一十克砒霜就足夠藥死七八個武大郎！這難道就是柯先生的“新治療學”的最高綱領嗎！ 《黃帝內經》是我國現在最早的一部醫學專著，在關于治療方面最重要的是“補虛瀉實”原則，在《靈柩·終始篇》中就明确指出：“陰盛而陽虛，先補其陽，后泄其陰以和之。”又說：“陰陽具不足，補陽則陰竭，瀉陰則陽脫。如是者可以將以甘藥，不可飲以至劑。”這都是我們中醫一直遵循的基本原則。而柯云路所吹捧出來的胡万林根本不懂醫術，無照行醫，不分陰陽虛實，一概用大劑量的工業用硭硝給病人服用，完全是害人騙錢。例如中國雜技協會劉大公同志，体檢發現胃癌，本來動手術即可解決，但受騙去找胡万林，結果服用大量瀉藥后，促進了癌症的擴散，不過三個月就离開了人間。而后來西安的醫院也一再收容服用胡万林大劑量的硫酸鈉而中毒的患者。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實，但柯云路先生并不敢正确面對。我們認為完全不必等千年后再來評說，只要有求實精神，很快就可以真相大白。 希望這本書能指點迷津，使您能迅速地走出柯云路的誤區。 1998.3.20于京西 （作者 著名科普專家 化學家 全國政協委員） 序四 真實的謊言 趙瑜 為什么，明明知道這是假的東西，偏偏万眾趨之若鶩？偽气功大師們并沒有成就實質意義上的事業，為什么人們偏偏盲目崇拜？戳穿小儿科般的偽气功謊言想來容易，為什么司馬南、李力研諸先生偏偏備受磨難？ 因為我們生活在鐵一般事實的當代社會。 改革開放20年，中國驟變，貫穿了一條主線，就是千百年來落后的農耕文明封建勢力，同現代文明民主科學法制的碰撞。表面看不出大動靜，實際上這碰撞慘烈而又深刻。舊有的東西要頑固地保存自己，拒不接受新的文明。因為失去了舊東西，便失去了自身的利益。那怎么得了！而改革之難處，正在于利益的再分配。 一句老話說，問題在下邊，根子在上邊。偽气功橫行，都說老百姓可怜而愚昧，不過只是現象而已。歌德曾說：“老百姓在頂禮膜拜神明的偶像時，誘獵者正在后面窺伺，想把他們誘人陷阱。宗教好像一幅富麗堂皇的壁毯，在它后面，人們更加容易醞釀种种陰謀詭計。”索要利益的人最想利用別人的善良。稍稍接触過气功問題的朋友，請回顧，凡后來吃得開的所謂气功大師們，開拓市場的規律大都是先北京、后省會，而后盤据大地一隅。80年代里，大眾趨同心理信賴知識界，大師們便頻頻活動于首都高等院校，像貝類攀附于航空母艦的船体，免遭海浪棄之荒灘。群眾還是相信教授的，偽气功便成了自然科學殿堂的一個組成部分。而后大師們進一步利用中國社會心理中最久遠的官本位情緒，精心而又肅穆地專找高級領導干部看病，把一幅幅題詞一疊疊合影當作日后立足的資格證書。這一招要比贏得教授更具力度。我們的父老鄉親不信這些人又去信誰？崇尚飽讀詩書的人，崇尚身居高位的人，中國百姓最信這兩樣東西，大師們明白得很。不妨試想，后來名震神州的大師們當年如果沒有這一套罩著，充其量，鄉村算命先生。 這是一段多么荒誕的史實！而司馬南、李力研諸君是有良知的社會科學工作者，用事實和文章勸慰民眾，揭露騙局，見義勇為，做了好事，大家都該支持他們，体諒他們的難。 寫到這里我想及一事，我在采寫中國田徑馬家軍這本書時，同馬俊仁先生朝夕相處。他是率隊創造過惊世戰績的体壇大家。女子中長跑諸項目：1500米、3000米、5000米、10000米的世界紀錄從他的團隊中誕生，還打過世界杯馬拉松賽的冠軍。升國旗、奏國歌，數不清的世錦賽、世界杯、奧運會三大賽事的獎牌，偉大的歐文斯杯，這一切，是有形的或無形的寶貴資產，對世界對國人而言，真實而有力量。于是，我在集中摘看社會各界給馬家軍的大批來信中，發現了數不清的气功師們的來函來電，或以個人名義，或團体，或某新生“醫院”，對馬俊仁提出了形形色色的懇求，有的要免費給運動員治病療傷，有的要面見老馬切磋恢复手段，有的要主動向馬家軍獻秘方，有的要自費隨老馬出國護理，有的要合作搞“科研”而不需老馬一分錢，有的要無償給馬家軍熬湯做飯幫廚，甚至還有一位最急切者提出只需老馬為他而接一次電話，凡此种种，不一而足。這些信函絕大部分尚未啟封，老馬不屑地說：咱哪有功夫招呼這些人！前些年來信多了，顧不上拆，用麻袋紙箱裝，沒地儿擱，全當垃圾扔！靠他們那玩意儿，還想打世界冠軍吶？假玩意儿還能當真的用啊？我跟隊員們講了，不准跟玩气功的接触，找上門來一律不接待，誰放他們進大門誰就是要惡心我馬俊仁！ 堅決、徹底，沒有被利用的半點余地。 可歎我們北京城里不少高層人士，不及文化很低的老馬看事准。老馬只認一條：假玩意儿不能當真的用，高職務的人相信那玩意儿我也不能用，當然我更不能等到千年歷史證明以后再用。 生活的真實在于我們很容易被利用，激情澎湃的紅衛兵就被利用了，有的朋友不要在當年被人利用了激情之后，今天又被人利用作辛辛苦苦寫過力作的社會影響。甘愿被利用那當然也是沒法子的事。 生活的真實在于人一旦已經被利用之后，往往不好意思承認利用或相互利用。于是有高級職務的人就指令繼續深入研究，說眼下認識了不等于不存在之類貌似科學的話，說火也有個被認識過程之類的話，說真理有時候在少數人手中之類的話。于是進一步被偽科學去利用。 生活的真實還在于誤人歧途的人受到指責与怀疑之后，一時間較孤獨，為強壯自己便依賴于同党，結成利益集團，救人以自救，漸漸成了不良的社會勢力，動不動就揚言要殺人報复。一只腳容易被沼澤吞沒，拉上一批人的手似乎就暫時好些，其實不必，難兄難弟各顧各，說不定在舊的生命被吞沒之后，涅槃再生一次，煥然而成新人。 偽气功偽醫療偽科學，雖是當代社會生活附生的迷亂現象，畢竟是很好揭穿很好解釋的。唯真實的謊言与謊言的真實，讓我們痛心不已，深長思之。 （作者 中國一級作家 《強國夢》、《兵敗漢城》作者） 序五 能有這种“義務”嗎？ 張揚 几年前，見過某案的一審判決書。該案涉及一位已故老者的“名譽權”。一審判決書以肯定乃至贊美的口气寫道，該老者曾在所居鄉鎮為群眾“義務治病”云云。原、被告雙方的訟爭涉及面极廣，“義務治病”只是小事一樁，因此在判詞中也只一筆帶過，卻頗有引人深思之處。 該老者身世复雜，在舊軍隊當過小軍官，后來出家當和尚，讀佛經做道場，習武授徒江湖賣藝，還能寫舊体詩，等等等等。上面這些都是能被證明的史實，還有一些個人經歷難以證明，乃至令人怀疑，其中很小的一樁便是這行醫治病。固然有人證明他曾給人“義務治病”，但也有人指出從來沒有听說過他懂醫，還有人含糊其辭說習武的人都要學些跌打損傷的治療。第一种說法有利于原告，第二种說法有利于被告，第三种說法實際上也有利于原告。顯然，無論原告還是被告，也無論哪一种證詞的提供者，都把“義務治病”當作一种道德上和法律上應予肯定的好事。他們這么看，倒也罷了；但判決書也這么寫，就麻煩了！ 查《辭海》“義務”條：一指“法律用語。与‘權利’相對。指公民依法應盡的責任”，二指“道義上應盡的責任”，三指“不受酬”。稱那位老者給人“義務看病”，用的是第三种含義，多少也有點第二种含義，都是好東西。然而雖是好東西，卻有個問題，即那老者有如此“義務”的權利嗎？ 有人會問了：什么，給人治病，盡道義上的責任，不要報酬，還得有“權利”？ 對，确實得有權利。說白了吧，此中最基本的一條是，有無行醫執照？ 那位老者的問題就在這里：他從來沒有政府衛生行政部門發給的行醫執照。因此，如果他真給人“義務治病”，也只是無照行醫，因而构成違法；如果給人治殘了治死了，則甚至构成犯罪。又因為公民都有遵守法律的義務，所以，老者的行為首先就与“義務”第一個含義相悖——事情就這么簡單！但上述案例中的當事各方（包括仲裁者），竟都沒有意識到。 我們不妨打個比方：既能“義務看病”，為什么不能“義務開汽車”、“義務駕飛机”或“義務持槍”呢？從黑市上買一把槍或從部隊轉業時悄悄帶一把槍（當然，不能忘了子彈），下班后便揣著槍自動上街巡邏，不辭勞苦，不計報酬，市面太平則已，若遇匪情則拔槍上前奮勇拼搏保護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如此“義務持槍”，行不行？ 所有神志正常者都會斷然回答：不行不行！ 不僅在中國不行，在美國也不行。美國公民合法購買的自衛槍支，也只能擱在家中。 槍支直接關系個人生死和社會穩定，因此對其持有者有嚴格規定，起碼的一條是必須有持槍證，這正如開汽車駕飛机必須有執照一樣。沒有執照者即使汽車開得极好飛机駕得极好也不准開車駕机，同樣，沒有持槍證者即使槍法百發百中又极擅保養武器且道德品質良好也不准持槍。 有人會嚷嚷了：情況不同！持槍開汽車駕飛机人命關天呀…… 試問：情況有什么不同？行醫治病難道不也是“人命關天”嗎？巫醫、康醫、游醫把人治死治殘了的事還少嗎？何況庸醫游醫中有些還是有執照的，這正如有持槍證有開車駕机執照的人在履行職務中往往也闖出大禍來一樣。 將應予否定的無證行醫行為肯定為“義務治病”，說明我們許多人的法律意識混亂到了何种程度。若干年來這种混亂一直在呈“几何級數”迅猛升溫，才有了那么多號稱“大師”的江湖騙子，那么多“信息茶”“信息水”“帶功報告會”，那么多能治“高位截癱”“晚期癌症”乃至“艾滋病”的活神仙，那么多專事褻瀆科學的“生命科學院”、“人体科學家”和公然違反醫藥衛生法規及廣告法規大肆鼓吹怪力亂神的“著作”！ （作者 湖南省作協副主席 《第二次握手》、《海燈神話》作者） 序六 柯云路是否涉嫌共同犯罪？ 鄢烈山 包括本報在內的多家傳媒，對在西安長安縣太乙宮鎮非法行“醫”的胡万林作了揭露性報道。2月27日晨，西安市警方聯合行動，一舉取締胡万林非法活動的窩點，胡于警方緝拿前聞風潛逃。胡万林是否涉嫌侵犯公民（司馬南）人身權利，是否涉嫌利用迷信詐騙錢財、利用迷信破坏國家法律法規實施乃至涉嫌故意傷害等姑置不論，至少，他未取得醫生執業資格而行“醫”已涉嫌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危害公共衛生罪），未經藥政主管部門審批而擅自給人服用他配制的”藥水”，違反了《華人民共和國藥品管理法》，已涉嫌破坏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生產、銷售假藥罪）。 胡万林之所以能有那么大的“號召力”，騙了成千上万的人涌向終南山，顯然与柯云路推出10万冊《發現黃帝內經》的宣傳有關。柯云路的《發現黃帝內經》上部即名《發現當代華佗》，上下冊的封底都印著吹捧“神醫胡万林”“醫學奇跡”的文字。不僅上部大量記述胡的“經歷”自述和所謂病例“奇跡”，而且“附錄”《胡万林有關醫學的講話》計153頁——此書可以說是二人合作（胡万林當然可以不要版權羅）；另一個“合作”的證据是，据《錢江晚報》報道，胡在“百忙”中赶到上海于2月21日簽名促銷柯云路的這本書。另据報道，柯云路的《發現黃帝內經》在胡万林的窩點終南山醫院与被褥一起搭售，每天至少銷出500套。柯云路的吹捧与胡万林終南山“行醫”的關系，恰似一家企業的公關部門与營銷部門互為表里，共存共榮。胡万林“行醫”罪責難逃，那么柯云路呢，他是否涉嫌与胡共同犯罪？ 這里涉及的并不是一個言論自由、出版自由的問題。如果他只是就某种社會現象的發表意見，侈談什么“發現東方文化”，發展“中華醫學”（即使故意把“上帝”、“奇跡”与“科學”、“探索”等概念攪和成一團），只是就某個新聞或歷史人物、事物發表評論，或褒或貶，那都未嘗不可，就像本文只是根据有關事實和報道，就柯云路論理論法，訴諸輿論，提請社會關注此人及類似現象，至于他是否有罪、該當何罪，最終得由司法机關依据事實和法律判斷。但是，現在柯是在向社會推荐一位“醫生”，說得有鼻子有眼，且他和出版社出版這本售价為36.80元的書，顯系以營科為目的，既然標示“紀實”，就必須向讀者向社會負責任地提供經得起核查的基本事實。否則，就應當承擔誤導消費者（病人）、謀財害命的責任。對于胡万林的借此書以惑眾，柯云路若非与胡同謀，無疑至少是有“間接故意”的。柯云路在3月4日供給新聞單位的文稿中承認：“對于今天胡万林及《發現黃帝內經》一書所遭受到的批判（亦即此書的社會影響），我做過充分的思想准備。” 柯云路在《發現黃帝內經》一書中編造胡万林70歲上下的年齡、私生子和流浪儿等情節，并胡吹“這個特別的身世一定是上帝有意的安排，也許是什么前世因緣”。書中這些“硬傷”被記者的實地踏訪揭破后，他虛晃一槍辯稱“（胡万林）個人人生經歷及傳奇的一些細節是否百分之百确切，是次要的”。不對，捏造事實，神秘其人，正是歷代方士行騙使用的傳統伎倆，以博學多才自炫的柯云路不會不明白這一點。柯說：“核心問題是他的醫療技術、醫療奇跡是否真實，這才是問題的實質。”什么醫療技術、醫療奇跡？掃視10秒鐘就知患了什么病，一樣的硭硝水配劑治百樣症，神奇如此還要什么現代科學！這些都可暫且撇開不爭論，以柯云路的作家身份，如果不是別有所圖，應當明白“有法必依”是我們治國的一條基本原則，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任何人沒有取得執業資格就不能行醫，任何供給患者的藥品都要經醫藥管理部門檢驗批准，胡万林沒有權利拿廣大病人來試驗他的“醫術”与“神藥”。對于胡万林的非法行醫，柯云路辯稱：“大量病人四面八方找到他面前求治，他無可選擇的只能是邊治病邊設法解決行醫執照問題。”似乎他的非法“行醫”只是辦照“手續”問題。按照柯云路的邏輯，那些巫婆神漢行騙也是“無可選擇”，不必承擔違法的責任，因為他們也不“抓壯丁”，都是四面八方的病人找上門去“求治”的。法与非法的界限豈是柯云路可以攪亂的！ 對于胡万林，柯云路聲稱“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備，那就是胡万林最終被埋沒，被封殺”（即被取締、被治罪），而他自己則預感甚好，不會有麻煩，還要“進一步搜集、整理胡万林更多的醫療案例，并繼續研究他”。若真的這樣，放過了柯云路這种与不法分子合作的“文人”，下一回他不知還要“推出”一個什么樣的“大師”危害社會呢！ 數十年來，我們的社會“政治挂帥”，至今的社會管理仍在許多方面把主要注意力只放在政治是否正确上（如組建社會團体、舉行大型集會的政治目的是什么？新聞出版和言論有什么意識形態傾向？）。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發展市場經濟的今天，這种純政治視角的思維，也有轉軌拓展的必要。對于那些以營利為目的的社團、集會（如胡万林及其同伙郭周禮等聚集成千上万人搞的“運動療法”活動），對于那些為了營利不惜編造事實、宣揚迷信欺世惑眾乃至公然為非法活動張目的出版者（如炮制《發現黃帝內經》、為胡万林的非法行“醫”做推介工作的柯云路），決不能眼開眼閉，任其扰亂社會秩序，危害百姓。 （作者 著名雜文家 《南方周末》評論員） 序七 巫醫代言人 袁仲 最近書攤上出現了一本叫《發現黃帝內經》的書，作者以超乎尋常的熱情向世人推出“神醫”胡万林。 醫學是一門知識丰富而又不易真正掌握的學問，對醫生診療水平的評定外行不可能做到，即使內行也只有專家才能做。柯云路作為作家，并不具備基本的醫學知識，其認識水平和知識結构都是非專業的，他如何區別民間傳說中的真假？如何辨別經過精心偽裝的巫醫的真偽？通常，這類巫醫很容易被醫學專家識破，所以他們不敢將自己的“真本領”讓醫學專家檢驗，而是通過對醫學知識所知甚少的患者和其他人來傳播。作為一位應有社會責任感的作家，手中如果有了這种醫生的傳說資料，應該請醫學專家鑒定，核實所有的事實，在不違背醫學常識的前提下，以醫學理論為指導如實地介紹醫生。然而，柯云路并沒這樣做，自己干起應該是醫學專家干的事，給胡万林的醫術以最高評价，給胡万林冠以各种閃光的頭銜。，不僅如此，還公然說胡万林的醫院是“天下最后一所醫院”等等。筆者無法猜測柯云路的寫作動机，但從他最近出版的一系列作品來看，顯然他認為自己在許多領域都有高人一籌的認知水平，并執著地追求自己沒有能力證明的“超自然現象”。同時，他們這种追求已充滿了非理性的色彩，以致于不顧事實、違反起碼的科學常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發現黃帝內經》正是他這种追求的登峰造极。書中以离奇的手法介紹了胡万林神秘之處，如胡隱居深山20年——作者相信這种“隱居”會培育奇才；又如胡每天要診治500名以上的病人——作者相信診治快就是神醫；還如胡寫一种誰也看不懂的“洛文”——作者認為能寫這种“文字”就是高人。作者以胡的所謂“神秘”來誘惑讀者，然后淋漓地展現自己對醫學的無知，說什么看病只要直視患者一會儿即可，說什么用毒藥可以超過法定劑量几十倍。筆者想問一下作者，按他自己的說法，他是否可以吃下“一百一十克砒霜”？吃下“一千多克硭硝”？吃下“一百多克馬錢于”？但愿柯云路先生是無知，否則他在書中寫下這些危險的語文就很難說明他的寫作動机。柯先生善于寫暢銷書，不知他的這本書會給多少人帶來危害，如果問題嚴重，也就不只是作者的職業道德問題，恐怕將涉及法律問題。 科學是几千年無數科學家智慧的共同結晶，她的成就給人類帶來的幸福和對人類社會的极大推動是不可否認的，其嚴格的科學規律和原則保證了科學事業的健康發展，也防止了形形色色的偽科學的不斷滲透。由此，偽科學很難混人科學之中。這樣，偽科學大師不得不說自己的功法是科學不能檢驗的，因為科學發展的水平還不夠，便將偽科學凌駕于科學之上，在科學之外放肆地宣揚反科學的玄妙理論。柯先生如今已不僅是作家，實際上也是掌握自然神的大師，他對“超自然現象”的著迷已使自己喪失了基本的認識能力，而他流行的作品卻將他錯誤的思想廣泛傳播，產生相當惡劣的社會影響。 我們曾經讀過柯先生以前一些好的作品，對他認識人生、認識社會的能力有深刻印象，也對他的寫作水平表示欽佩。遺憾的是，他對自然的認識和對科學的認識實在令人失望，甚至十分荒謬。可悲的是，他本人不僅沒有察覺，而且越走越遠……不知他還會推出什么奇人、仙人、圣人、真人，但愿不要害了成千上万朴素的百姓，也不要毀了自己。 1998年3月5日 （作者 醫學博士 中醫學史專家） 序八 我的三點意見 陳可冀 關于《發現黃帝內經》一書我寫了几句評語，現簡要歸納要點如下： 一、此書主要是宣揚胡万林，稱他為“當代華佗”和發現《黃帝內經》的新見解，宣稱要“對中華醫學進行改革”。通觀全書，作者完全是不懂醫學的人（包括中醫及西醫），因而書中觀點及論述，純為宣揚胡万林而寫，談不上科學性，是欺世之作。 二、書中稱胡万林共治愈癌症（多為晚期患者）6400多例，聾啞等先天性殘疾5400多人，牛皮癬、硬皮病2200多人，等等，稍懂一些醫學的都知道，這些病目前無滿意療法，書中介紹也均無任何客觀依据，是絕對不可信的。書中稱胡看病每一位病人只需10多秒鐘，每天可診治400—500人，這种說法更是欺騙讀者的說法，是反科學的。 三、書中稱胡万林“解放藥性”硭硝可用至2500克，甘遂可用至80克，冰片可用至57克，馬錢子可用至950克，這絕對是不可能這樣用的，果真這樣用，肯定會有嚴重毒副作用，后者更可致命，是違法的。若被病人或群眾仿效，會致人于死地。 出版部門應嚴肅審處此書的惡劣影響。 （作者 中國科學院院士 醫學家） 序九 可怕的“群眾” 趙牧 經歷過“文革”的人都知道什么叫“群眾”，很多人領教過它的可怕威力。它不僅意味著万眾振臂高呼“打倒……”，還常常意味著一個人被亂拳或亂棍打殘打死，然而卻沒有凶手。總之，如果你有本事鼓動起“群眾”，并讓他們“自發”地打死人，你大可不負責任。 “群眾”這個字眼今天已极少見了，若以神似的眼光衡量，“某某迷”（如气功迷）這類群体頗為接近。“群眾”往往是可怕的，今天的“某某迷”有時也很可怕。比如今年3月6日，《南方周末》刊登《胡万林司馬南決斗終南山》一文說，西安警方為抓捕“當代華佗”——胡万林，竟出動600多名警察和100多輛警車。 抓一個胡万林要如此興師動眾，就是因為胡万林有本事鼓動“群眾”，而這些“群眾”不但敢公然打人，而且都是“自發”的。就像報道中那無名氏中年婦女對司馬南說的：“這些人都是全國各地的，打死你都找不到人。” 切莫以為這不過是說說而已，否則派600名警察和100輛警車抓一個人豈不成了反襯司法机關虛弱不堪的笑話？否則為取締胡万林“大師”的終南山醫院，竟要勞國務院大駕，下發149號令（1997年12月16日），豈不也成了笑談？胡大師的醫院直至今年2月底照開不誤，實因手中有一批可怕的“群眾”。 說起胡“大師”，不能不提大名鼎鼎的柯云路。1997年末，《深圳風采周刊》抑制不住興奮，以“獨家披露”的字眼連續報道柯云路近況及其新著《發現黃帝內經》，并稱反響熱烈。文中的柯云路豪邁地說，他還要不斷拿出使人震惊的成果。 這些年，柯云路年年有惊人“成果”。這是有目共睹的，一點都不用怀疑。真令人惊奇的倒是，他的那些惊人“成果”的藍本——大气功師——栽倒后，他卻“風采”依舊。其紅口白牙間又吐出“當代華佗”則是最新的例證。雖然這個新成果看來也完了，但鑒于以往的經驗，鑒于充滿東方神秘主義的地方，一個“大師”倒下去，會有更多的“大師”冒出來，猜想這仍不會妨礙柯云路再出惊人成果，也不妨仍有信徒高叫：誰敢反對柯云路，就打誰！ 說起“誰敢反對……就……”這個句型，20年前曾极其熟悉，完整句式是“誰敢反對……，我們就叫他滅亡。再踏上一只腳，讓他永世不翻身”。90年代初，曾聞某气功大師有弟子三千万，傳稱也均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有弟子（群眾）如斯，誰若心怀反意，后果不難想象。而如今那些“大師”一個個如流星殞謝，獨柯先生雄文依舊光焰万丈，有“群眾”鼎力捍衛，也足見柯先生精神力量之巨大。 王小波曾輕蔑地說柯云路的《大气功師》一類作品是垃圾。我可不敢這么說，這倒不是害怕西裝革履、溫文爾雅的柯先生，柯先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喜歡動手動腳擁而護之的“群眾”。因是之故，我也必須說，我相當佩服王小波和司馬南，他們竟敢冒犯有那么多“群眾”捍衛的柯云路先生。 一九九八年三月十日 （作者 雜文家 《南方周末》專欄作家） 序十 柯云路何處去 路云亭 1991年10月，我与學化學的一位剛剛畢業的研究生談起超自然現象。他送來一篇論文，講非常規思維方法与人的潛能。言論間，他鄭重向我推荐了一本書，柯云路的《大气功師》。 我告訴他，我是無神論者，不信。這位研究生赶快補充： “他的那本書采訪了很多全國各地最有名的气功大師。” 憑直覺，我知道那里有陷阱。就像我從前迷戀武術，總以為天下的世界都是不合理的，不合法的，唯有武林高手的數年一決斗，才是人生的真諦。就像我從前迷戀下棋，以我殺伐于有你無我有我無你的硝煙中，才能得到生存的樂趣。練武有痛，抽煙有癮，喝酒有癮，下棋有癮，練气功有癮，看武打小說、武俠電視有癮，打乒乓球有癮，牛頓搞實驗有癮，諾貝爾搞炸藥有癮，拳壇決斗有癮，政壇殺伐有癮，看气功書有癮。似乎，人人都無法逃避癮君子的角色歸位。癮，即誘惑，但我想挑戰誘惑。僅僅如此，讓我抵制了柯云路气功作品對我的于找。 但是，也許這是一個非常的時代。你可以隨心所欲地踐踏一塊草坪，毀坏眾多林木，价錢卻無力阻止一种街頭搶劫；你可以憤怒地斥責教訓一個外地人的“怪异”動作，卻無以阻擋一种牛仔褲的流行；你可以大舉科學之旗，卻無以制服一种偽文化的風靡。 柯云路的名字是在80年代前期為人們所知的。他是一個挑戰者、叛逆者。80年代中前期，文化已悄悄解凍。文化解凍几乎全部以反省文革為共同主題。漸漸地，在反文革的文化思潮中，那些有著同樣閱歷的知青小說家、詩人、批評家、畫家，成了一种陣營。這期間，山西，這塊文化土壤并不肥沃的地區，竟然凝聚了當代中國优秀作家的大部，其中尤以鄭義、李銳、柯云路等非本土派的知青作家更引人矚目。不可否認，無論是本土派的韓石山、張石山，還是北插派的鄭義、柯云路、李銳，都以較為健全的文學筆法實現著各自的精神之夢，尋找著自己的精神家園。但是山西的文學思潮畢竟要受制約于文化中心北京的文化思潮。80年代中期以后，由于理論界的相對成熟，一种更具活力，更具先鋒性的理論思潮在北京誕生了，并且，以首善之區文化的特有擴張力，迅速彌漫全國。先是劉再复，稟承了李澤厚重估古典文化的精神，推出《性格組合論》，以求建立一种從《俄狄普斯王》，到莎士比亞，再到陀斯托耶夫斯基的“新”的文學“正宗”体系。這時，他的對立面是眾所周知的《李自成》的作者——姚雪垠。80年代不僅有著經濟騰飛的客觀事實，還有著文化爆炸的又一特征。几乎是在同時或略晚，理論界猛然間殺出了一個以“黑馬”兼“瘋狗”自詡的“异人”——劉曉波。他到處演講，激情澎湃，兜售他的過激言論，刮起一陣劇烈的劉曉波旋風，他隨后出版的《選擇的批判》一書中可見，也可知，劉曉波只是一种中外文化史上极常見的文化异端分子的現代与中國式翻版与再現。 其實，劉曉波与柯云路相距并不遙遠，或者說，他們正在某种歷史与文化的雙行道上十分過癮地打過几個招呼。然后，又十分默契地各自舉起各的旗子，上道了。 眾所周知，劉曉波覆滅了。原因并不深奧复雜，即使是在劉氏崇拜的西方發達國家，也決不會容納一种极具政權殺傷力的精神异端存在的。民主，即便如美國這般的民主，顛覆政府的言論，也必遭法律的制約。 有時，我們不能不承認柯云路的智慧，當傷痕文學、“缺德”文學的作者們蜂擁而上，追求一种似乎永無休止的破坏、暴露、批判、背棄之時，柯云路卻把眼光盯上了“新時期”以來的“問題”小說上。《三千万》，一炮打響。許多人以為，柯云路要沿著這种以發現改革以來的小問題之路，小打小鬧地找點文章做下去了。這又是一种錯誤的評估。柯云路很快地寫出了《新星》。 幸運之神終于降臨了。不過，這次的幸運之神不是什么天外來客，而是由太原電視台拍攝的電視連續劇《新星》。當今世界“触電”常是一部文學作品從腐朽化作神奇的必由之路，尤其由名導演、名演員聯手的作品，更是包裝一個作家具有超常效力的手段。 柯云路，紅了。 《新星》并不具備多少先鋒的意義。先鋒文學在中國一向不為人叫好。李向南是現代包公，李向南是新時期的政治偶像。“新星”，一顆嶄新而耀眼的政治強人之星，冉冉升起了。即使在當時的批評界，也有人注意到了觀眾對柯云路的這种廉价的喝彩。 《新星》之后，柯云路顯然陷入了一种停頓。建設，成功了。那么，建設之后呢，常成為始料不及的作家們的新煩惱。于是，一种新的嘗試，新的補充，新的超越，開始了。 《夜与晝》，《衰与榮》，文學味更濃，更藝術，卻已經沒有了《新星》的轟動效應，而長篇結构，常常使柯云路感到力不從心，才有了以后的《十年夢魘》、《嫉妒之研究》，顯然，柯云路意識到了，能給柯云路帶來榮譽的，不是《三千万》，不是《衰与榮》，不是《夜与晝》，而只是那部《新星》。那么，《新星》的魅力何在，中國百姓的心理活躍點何在，中國人精神空洞的最大容積何在，中國人共同的大夢何在。 柯云路回憶著，這几乎不需要痛苦，甚至是一目可触，在一部《新星》，也在一個“新星”。 細膩的《夜与晝》、《衰与榮》，無非是對“新星”的詮釋、補充。假如沒有“新星”，也便沒有柯云路所有的魅力。 柯云路重新走上了建設，一种超越“新星”的“偉大”建設。這一次，柯云路也再度得到了喝彩，再度贏得了民眾的獎賞。《大气功師》出山了。 《大气功師》沒有“触電”。假如“触了電”，也許只會導致柯云路的消失，也許還會導致一种中國文化劇烈脫軌。這次，整個中國當代文化机体并沒有熱烈地接納《大气功師》。即便如此，也毫不妨礙有神論的瘋狂蔓延。人們先是好奇，像從前大談天外來客那般，為痹木已久的神經增添些顫抖的力量，為擱淺已久的心靈潑洒些救急的污水。《大气功師》漸入佳境，再入佳境，又一顆自詡能拯救靈魂的“新星”從地球之東方，冉冉升起了，他就是——大气功師們。 這是一种本真的炫目。不可思議的搬運術，八卦之迷，風水先生，子午流注，奇門遁甲，飛碟探索……時間与空間，過去与未來，看得見的和看不見的，都成了大气功師們的壟斷財富。人類生活在一种無知的小社會中，唯有大气功師們生活在一种巨大而超然、玄虛而無限、扑朔迷离而無以闡釋的魔幻世界……大气功師們主宰著人類的未來，大气功師擁有著人類最完整的精神家園。林林總總的天地怪象，都是大气功師們的雕虫小技。宇宙，并不生成于天体；人類，并不進化于原生物，近代以來的一切物理學、化學、天文學、精神分析學，到了大气功師那儿，都成了孫悟空身上的汗毛，如來佛手上的孫猴子，成了幼稚可笑的文明的偏差。 一場空前的造神運動，開啟了大幕。 《大气功師》，如同《新星》，只是建設了一种還略顯毛糙粗劣的“現代神群”。它的副本，副本的副本，以及副本之外的副本，猶如一种“神圣家族”，在沒有任何攔阻的狀態下，紛紛登上了中國文化的地下舞台。《新世紀》、《人類神秘現象破譯》、《人是宇宙的精靈）、《生命特异現象考察》、《气功修煉的奧秘与誤區》、《走出心靈的地獄》、《生命科學探索》……魚貫而入，走進了陽光下的殿堂。剎那間，中華大地上刮起一股“久違了”的妖魅仙狐、靈怪神异之勁風。 為何，這些早已被人類健全的理性所唾棄了的“古代文明”“牛充蛇神”，突然間化腐朽為神奇，成了20世紀末几乎是唯一的中國文化主流；為何，一位曾經以未必拙劣的小說筆法描摹過現代生活的作家，急轉直下，把所有的精力都傾注到了文化“垃圾”之研究上；為何，那些被無神論熏陶了40余年的中國民眾，突然間，統統成了無社論的叛徒，溫順地走進了有神論者的監獄；為何，當我們明知是一場騙局，又如此急不可耐地為另外的人傳播騙局；為何，我們臣服過政權“新星”的雙膝，再度跪倒在神權“新星”的腳下；為何，我們在飽嘗現代文明的既有成果之后，竟然怀疑起了這种文明体系；為何，我們不愿主宰自己的命運，匆忙地跑到“大气功師”們的教室里，去領取靈魂的迷藥；為何，一种文化的病變，竟能以“生命科學”、“人体——宇宙學”的名目，招搖過市…… 我問起了一位曾參觀過柯云路“生命科學”演講團的編輯。 “柯云路的稿費收入很可觀吧，你估計有多少？” “這你就有點小看柯云路了，柯云路現在不憑稿費活，除了稿費，他至少有五千万。” 五千万，我目瞪口呆。不知怎么，我聯想起了柯云路的《三千万》。 這或許是一种歷史的預言，一個曾經把三千万當作某大企業生死存亡主宰物的人，卻在若干年后，擁有了它，并超過了它。 我急忙問起了這組天文數字款子的來路，這位編輯顯出了似乎不再耐煩的平靜。 “你想想吧，他有生命科學的公司，在北京、太原、成都、香港都有分支机构。光拍《生命科學探索》就二十四集，全動用的是自己的資金。拍三十集的《武則天》用了一千五百万，拍這個片子你想需要多少錢。” 近代以來，金錢的功能再也不同于古典時代了，它被工業革命后的工商巨子們重新拼合過后，爆發出了近乎神奇的能量。資本，成了金錢的學名，資本主義，則是金錢被提升為一种新的政權原則后的社會构成与社會觀念。多少人漚歌過它，多少人眷戀著它，多少人為之生，多少人為之死。有了拜金，始有了拜金的批判，有了金錢的美，始有了金錢的惡；有了金錢的引誘，始有了金錢的背叛，有了燈紅酒綠的金錢潤滑，始有了冥寂空冷的宗教頓悟。金錢推動了人類的進化，金錢也在逐漸地剝蝕著人類的机体；金錢鼓勵了人的創造，也在摧毀著人類的文明……當無數的中國鄉村儿童連300元的終生學費都掏不出的時候，為何，在某种原始蒙昧者的周圍積聚了如此令人咋舌的高額金錢數。 我只是在偽裝著平靜，掃了一眼真實平靜著的言談者。空气還是頓然緊張了。因為任何一個略有社會閱歷、略懂些社會科學ABC的人都懂得，這是一种人類普遍生存法則中的犯規現象，這是一种极其隱蔽的敲詐，是一种花枝招展的搶劫，是一場世紀末的大規模集團邪惡，是四十五年前中國邪教的公然复活。 編輯們爭取了柯云路的全部气功及生命科學著作。最新的要數上中下三大卷的《生命特异現象考察》了。下冊的封三都醒目地印著几行字： 中國第一气功，人体特异功能大型電視系列片生命科學探索總策划總撰稿總導演主持人柯云路……（全套錄相帶總定价：1430元）……本套錄像帶由中國音像制品評价制作中心出版…… 每冊前面，均有十余幅彩色照片，各類气功師治病者，有之，气功師同各色社會名流的合影，有之。上冊有一幅照片，“椅子上為季蓮緣特异搬運來的數万美元”。中冊一幅照片，為季蓮緣表演“隔人打磚”，季蓮緣請來了從未學過气功的台灣小姐蔡鳳上台，在蔡小姐的背后發功，蔡小姐一掌擊斷別人手中的磚。下冊有222名辟谷8天的男女老少登上泰山后慶賀登頂成功的照片。 …… 《生命科學探索》照片的丰富程度遠不及同題的二十四集電視片的丰富度，但是，人們不禁要問，這是真的嗎？假如不是真的，為什么有那么多的社會名流可以“作證”；為什么有國家公開出版社、音像制作公司生產出版如此大批量气功及“生命科學”制品；假如不是假的，為什么又有同樣受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律保護的報刊出版机构連篇累牘地報道出版揭露偽气功文章与著作的問世。 1995年8月10日，我在一家大學書店看到了柯云路的“生命科學”系列叢書，令人感到苦澀又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柯云路《走出心靈的地獄》的旁邊，就是司馬南的《神功內幕》。出于某种特別關注，我翻開了后者。全書分上下冊，与柯云路《生命特异現象考察》相似的是，書前也有大量彩色照片，是司馬南為觀眾表演“神功”，而他又一一點破其中的奧妙。司馬南說：我不懂神功，但我可以表演所有气功大師所表演的“神功”。那一幕幕曾經惊心動魄的“神功”表演，竟成了任何人都可以掌握的低級魔術，小丑手中的“雜耍”。 原來，大師們“隔人打磚”是大師們事先准備好的，訣竅是：先用醋泡磚十余天，再用火烤，再用醋泡，再烤，再泡，經過此等的“千錘百煉”，此磚在型体、色澤、手感上均与尋常磚沒有兩樣，然而，其耐擊打力卻近似一塊餅干。 与此同理，大師們吃的“瓦片”，并非瓦片，而是紅燒墨魚骨。 大師們搬運的美鈔，也是舞台上魔術的易地表演。魔術節目中的大變扑克，早已為人熟知，最多可以“變”出一千張扑克牌，只不過，气功大師們是把扑克道具換作了美鈔道具而已。扑克与美鈔的不同，還在于它有更多的轉移性暗示。因為，它可以暗示你，這些鈔票是從美國“搬運”來的；還可以告訴你，這些東西可是令人心崩眼熱的“國際貨幣”，假如換成“搬運”磚頭或牛糞什么的，不僅不好藏掖，即便“倒”出來了，也讓人失望。大气功師們最難“倒”的莫過于美國五角大樓的A級机密了。這似乎又能證明很多。 至于辟谷，又是一种公然的騙局。現代科學證明，人的不進食只飲水所能維持的生命极限不是7天，而是60天（得自40年代日本731細菌部隊對中國人的實驗）。前不久從韓國三丰百貨公司救出的最后一個人，就是在只喝雨水而沒有進食13天后仍然存活的例證。 在如此清晰的騙術之下，人們不禁要想，柯云路作家，難道還搞這套把戲，是他自己也被人騙了，還是他和別人合伙又去騙更多的人；是他深信不疑那些大气功師看來并不高明的街頭雜耍為生命特异現象，還是他在醞釀一种“雜耍”之后的東西。 其實，這并不深奧。 不同于眾多傳統气功師們羞羞答答、木木訥訥、鬼鬼妖妖。神神怪怪的是，柯云路是以一位新理想、新科學、新真理、新宗教的代言人出現的。《大气功師》還帶有濃重的小說色彩，但其中已然沒有了從商周秦漢以來所有方士、巫師書籍的詭秘特性，他明确地說：“我想告訴所有關心我的朋友們，柯云路絕沒有陷入迷信，柯云路也并不發昏。他沒有走入沉溺幻想的誤區。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冷靜、更清醒。他沒有私心与偏執。他熱愛人類，他相信真理。他确信他的种种研究与發現，都將匯入下一個世紀——新世紀的科學文明、哲學文明、藝術文明之中……” 這并不虛假，因為任何一個想創立一种新宗教的宗教家，都表現出了某种大無畏的气質。《總序》只是一种試探，柯云路真正的勇气在《大气功師》“前言”的結尾中更見分明： 年輕人，你們對我說：我們最大的苦悶是找不到生命的意義！ 我理解！ 我們面對一個貌似繁榮，實際上充滿危机、矛盾。痛苦、困惑的現代世界。戰爭、核武器、環境污染、能源、資源危机、金錢瘋狂、富裕与貧困的畸形對比、艾滋病、癌症、犯罪、無信仰、孤獨、冷漠、多种多樣的精神病…… 一切人生哲學，都要面對這樣的現實講話。 親愛的朋友，我對你們講什么呢？ 我寫這部《大气功師》時，并不把气功只當作延年益壽的方法——雖然它确實能延年益壽。 更不把气功當作回避現代世界种种危机、矛盾的盾牌和港灣。 气功是一种高技術，但又不僅僅是高技術。大气功應含有一种崇高的精神。或者說，我們要從對气功的研究中發現新的崇高精神。 人類當前需要新的精神。 時代需要尋到新的意義。 我想說： 這個世界上現有的財產關系不是神圣不可改變的； 這個世界上現有的國際、人際關系并不是那么合理的； 這個世界上現有的倫理、道德并不是完美而定型的； 這個世界上人們的文化、現念絕不是沒有狹隘性。愚昧性的； 這個世界上人類的生活絕對不是沒有可笑的局限性的。 我們蔑視現狀。 我們不滿現狀。 …… 顯而易見，柯云路的理性思想已經成熟。他再也無以滿足建設一個政治“新星”的小把戲了。憑借恐懼与強權對人的統治到底是有限的。治人者，必先治其心。柯云路的宗教綱領至此，已臻完善。在柯云路的眼前，既有的一切都成了荒謬，現存的一切秩序，都成了錯誤，人類進化的文明成果，都成了反复無常的誤區，人類真正的未來，完全掌握在柯云路的手中…… 假如人們不再信服柯云路新宗教教義。 假如人們不必如此暴烈地否定現實，“蔑視現狀，不滿現狀”。 又將如何。 1995年3月20日，日本東京地鐵發生了震惊世界的“毒气”事件，其中，死亡12人，受毒气傷害者5500人。而制造這一事件的幕后策划人，是一個名叫麻原彰晃的奧姆真理教教主。 麻原彰晃也同樣宣稱，這個世界是邪惡的，充滿了不可信与恐怖，人類的唯一歸宿是共同走向世界末日。 但是，麻原彰晃的“世界末日”卻遲遲不見到來。 麻原終于震怒了。他不愿看到自己的許諾化為泡影，讓一万名教徒感到失望。于是，他責令教徒不妨制造一种“世界末日”的“效果”出來，以“驗證”他教旨地無比正确。 我們終于看到了那場人類慘劇。 1993年，震惊了美國乃至全球的大衛教武器抗拒警察事件，与奧姆教事件极為相似。教主大衛同樣年輕，同樣沒有受過高等教育，卻能背誦《圣經》的一半內容。這位《圣經》迷可以用《圣經》原文回答任何人的任何問題。上百的老人、婦女、連同儿童，虔誠地追隨在他身邊，多數婦女竟以能充當“教主”的性伴侶為榮。他們不僅擁有了一座古堡，還有机槍、步槍、各類現代武器，能与前來圍捕的警察展開槍戰。交戰的結果是，除极少數教徒沖出了古堡外，大多數教徒，包括教主、儿童統統死于大火…… 80年代，美國人民圣殿教教徒900人躲進山林，集体服毒自殺。一時尸橫遍野，慘不忍睹。 30—40年代，德國納粹党徒重新祭起囗字圖騰，宣誓：德意志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現存的世界一直處于扭曲与混亂的狀態，這個世界，唯有日耳曼人有權利主宰…… 几乎是同時，日本軍人也祭起了天皇，堅信大和民族的絕對优秀，要立誓建設一种大東亞共榮圈，重新“整頓”亞洲及太平洋秩序…… 柯云路將走向何處！ 柯云路仍在締造。在他的身邊已經圍聚了一個不小的精神群体。《人類神秘現象破譯》的“內容說明”如是說： 柯云路的這部專著揭示了思維、語言、潛意識的奧秘，揭示了人体与宇宙的關系，揭示了禪的奧秘，因此，它將培養出一大批科學家、哲學家。 假如這還有點柯云路追隨者們利益共享。順風捧場之嫌的話，那我們還是看柯云路的最新宣言吧。今日中國出版社1995年6月出版的《走出心靈的地獄》“柯云路生命科學文化總序”如是說： …… 我沒有任何力不從心的奢望…… 我只是看到面前有陽光照亮的一個世界。人類在這個世界中生活。 人類社會雖然有許多苦難、愚昧、折磨、黑暗、罪惡，各种各樣的誤區，各种各樣的疾病，然而，陽光終會照到各個角落。 我在做一件順其自然的事情。我在執行宇宙的旨意。我得道多助。 …… 大家注視著柯云路，如同注意一种醞釀，一种惊世駭俗，一种精神暴力，一种向現有權力的挑釁，一种不可一世、無以名狀的中國教父，一种中國的“創世紀”者，一种擴散于中國文化的內外庄嚴宣戰，一种新型權力中心的初始构成，一种由來已久的積蓄，壓抑后的爆發，一种未亡的神仙方土、巫漢鬼道的贊歌，一种文化負面的公開复活，乃至复仇，一种“文革”間曾被打倒并踩上一只腳的“牛鬼蛇神”的卷土重來，一种為邪惡者憑吊的深謀遠慮，一种陰謀，一种偽裝，一种反秩序。 “現在已經不是誰信不信柯云路了。上次柯云路帶了98個大气功師，都不是張宏堡他們，一茬全是新的。現在這幫人的名气全在張宏堡之上了。柯云路是什么人，他現在在中國气功界的地位，可以說完全能呼風喚雨，他想扶誰，誰就能紅，他不扶誰，誰就沒事儿了。那些個什么气功師，都在看柯云路的眼色行事，都不過是柯云路手中的一張牌而已，也可以說是柯云路的道具。沒有柯云路，他們哪能混到今天這個份上，柯云路就是他們高高在上的最高領袖了。柯云路，可不是气功師那么簡單的人。 假如這是某部港台電影的一幕，我會在极度輕松中度過一個周末，假如沒有奧姆教、大衛教、人民圣殿教、納粹的6字圖騰、日本天皇的君權神授，我也會安然地听過，而后迅速地忘卻。但這次，我卻再也不能忘卻了，也無力忘卻。因為，任何一個不至淪喪社會良知与關心社會潛在危机的人，都不會感到輕松。 先是建造《新星》，再是建造《大气功師》，再是建造“怀疑一切”的宣言，再是建造“宇宙的旨意”，再是建造5000余万元的經濟實体，再是建造統率百余新老大气功師的“生命科學探索”組織，再是大气功師所控制的無以數計的气功狂戀者，絕症患者，生存失意者，輕度精神病人，自虐者，信仰真空者……個龐大有序的社會网絡已然成形，柯云路傲然聳立于塔座的頂尖，他的下面是大气功師們，大气功師們下面是這些崇拜者、迷狂者、擁戴者。柯云路新家族終于誕生了，柯云路帝國終于成立了，東方宗教已接近成熟。現代教祖，這個曾令理性感到震惊的字眼，卻在中國，复活了。 复活之后的中國，終南山，便是縮影。 （作者 体育理論學者 《競技与中國》、《權力的宣泄》作者） ------------------ 亦凡公益圖書館掃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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